“老臣遵旨！必不負陛下厚望，留著這條老命回京！”

張輔眼眶濕潤，渾身氣勢陡然一變，再度重回當年那個踏平安南漠北所向披靡的猛將。

他轉身出門，眾大臣向皇帝行禮后，跟隨張輔一同出去準備。

出了營帳，大家相視一笑，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對年輕皇帝的欽佩。

營帳內，幾個貼身的錦衣衛(wèi)和宦官也開始給皇帝收拾起行裝。

其中一個年近五旬的錦衣衛(wèi)借機上前道：“陛下，突圍前請讓臣給您換上戰(zhàn)甲。”

“你叫什么？”

朱七看著他道。

“錦衣衛(wèi)校尉袁彬。”

袁彬恭敬道。

“此次突圍成功后，朕升你為百戶?！?

朱七拍拍袁彬的肩膀，伸開雙臂讓他給自己披甲。

大戰(zhàn)在即，留在身邊保護自己的人，必須要重賞。

角落里，一個女真太監(jiān)聽到這句話，看向袁彬的眼神復雜，透著股嫉恨和厭惡。

再受寵的太監(jiān)，也沒了那玩意兒，人生永遠不能圓滿。

披甲完畢后，朱七大步走出營帳。

袁彬躬身行禮，握緊腰刀，看向皇帝背影的視線堅定無比。

今天之前，他只不過是個承襲父親職位的錦衣衛(wèi)校尉。

今天之后，他將成為護衛(wèi)皇帝突圍的從龍之臣。

朱七放眼望去，四下都是收拾行裝的士兵。

隨皇帝御駕親征的將士，都是京城三大營的精銳。

擅長用火器的神機營在外，以蒙古騎兵為骨干的三千營居中，步兵為主的五軍營在內。

大致觀察了一會兒，朱七也看清了如今的兵力配置。

又有火器，又有騎兵，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朱祁鎮(zhèn)是怎么在這里輸?shù)靡凰康摹?

不等朱七多想，張輔就騎馬趕來。

“陛下，三大營已準備就緒，請上御駕馬車?！?

張輔下馬道。

“朕騎馬就行！”

朱七當替身演員時，學過騎馬，說著就跳上錦衣衛(wèi)牽來的戰(zhàn)馬，握緊韁繩。

戰(zhàn)馬在他的操控下穩(wěn)如磐石，一聲不吭。

張輔看到皇帝突然高明起來的騎術，對此次突圍，信心滿滿。

他跨上馬，笑道：“陛下，臣請戰(zhàn)！”

“準！”

朱七望向遠處，心里也激動起來。

當替身拍古裝戲拍多了，可上戰(zhàn)場還是頭一遭。

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這一戰(zhàn)了！

張輔命人搖動軍旗，三大營將士開始遵照旗令進軍。

“三千營開路，神機營側翼掩護，五軍營居中，向北突圍！”

朱七側耳聽著張輔的一道道命令，學習他的用兵之道。

幾十萬將士同時動起來，霎時間煙塵彌漫，唯有皇帝身邊的明黃帥旗和令旗高高豎立，清晰可見。

半個時辰后，這里已經(jīng)空空蕩蕩。

原本駐扎幾十萬大軍的平地上，只有一座轅門立著。

從轅門上吊下來的兩具尸體，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正是死不瞑目的王振和也先使者。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隊浩浩蕩蕩的騎兵來到轅門下。

領頭的中年男人，便是大明如今的頭號敵人，被稱為瓦剌都總兵答剌罕太師淮王的也先。

也先一刀砍斷轅門，兩具尸體摔落在馬蹄下。

“追！”

他用蒙古語怒吼道。

身后大隊騎兵從也先身邊繞過，向著北方咆哮著追趕而去。

此時的大明軍隊，已經(jīng)向北挺進了二十里。

一路上，除了宰掉幾隊瓦剌探子，就只遇到少量瓦剌騎兵，全部被三千營殲滅，沒有放回一個活口。

朱七估算了一下，騎兵的速度大概是步兵的三倍。

也就是說，也先如果找準方向，最多只用三分之一的時間，就能追上這支疲憊不堪的軍隊。

正想著，張輔騎馬來到朱七身邊，上奏道：“陛下高瞻遠矚，也先主力定是在我軍南下的路上伏擊，沒了這些探子回報，也先想要找到我軍，還要花一段時間?！?

“英國公，大軍即刻向東行進，派一隊騎兵馬尾綁上樹枝，再向北行十里后折返?！?

朱七命令道。

眼看著三大營尤其是五軍營的步兵體力耗損嚴重，他知道再不采取點措施，也先很快就能追上來。

“陛下英明！臣怎么就沒想到此等良策！”

張輔笑道。

朱七面無表情，要不是張輔這段時間指揮有方，他都要以為這英國公的爵位是靠拍馬屁換來的。

將令發(fā)出，三千營中一隊騎兵馬上離開大部隊，向著北方狂奔。

與此同時，剩下的兵馬也開始轉向。

向東行進了五里，大軍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

騎兵還好，有戰(zhàn)馬當座駕，靠著損耗戰(zhàn)馬的耐力支撐。

步兵就難受了，靠著兩條腿在大太陽下行軍，又熱又渴，再強大的戰(zhàn)士也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

最難受的還是神機營里掌管野戰(zhàn)重炮的士兵，拖著沉重的大炮，還得跟上大軍，早就處在崩潰的邊緣。

朱七騎馬巡視一圈，把各營士兵的狀態(tài)都看在眼里。

可空有無數(shù)現(xiàn)代知識減輕士兵負擔，現(xiàn)在也沒有條件施展。

他知道再不做出改變，這些士兵沒死在戰(zhàn)場上，也要死在撤退的路上。

朱七意識到精銳士兵才是最寶貴的資源，其他一切輜重裝備，都可以舍棄。

開始向南轉進后，他立即下令，拋棄一切影響行軍速度的累贅，全速前進。

也先全是騎兵，而己方大半都是步兵，不這么做，會被瓦剌更快追上。

這道軍令一下，身心俱疲的戰(zhàn)士重新燃起了對生的渴望，逐漸低落的士氣也再度恢復。

在朱七的授意下，野戰(zhàn)大炮，鎧甲，乃至于火頭軍的鍋灶，都丟棄在路上。

幾十萬大軍遺棄的輜重，形成了一座座壯觀的小山丘。

這正是朱七的用意所在，最大程度地利用這些帶不走的裝備，阻礙瓦剌騎兵的追擊速度。

瓦剌追兵如果貪圖這些武器裝備，就一定會放慢速度。

即便也先聰明，放棄這些戰(zhàn)利品，騎兵也會被這些小土丘阻隔一段時間。

又一個時辰后，也先的坐騎停在朱七命令向東行進的地方，看到了地面兩股不同的痕跡。

沉默片刻，他留下小半人馬向北追去，剩下的騎兵繼續(xù)向東。

五里后，也先跳下馬，踩著明軍南下的痕跡，勃然大怒道：“給我追！”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明軍真正的意圖。

原本想要趁著明軍南下東西夾擊，卻反過來被明軍擺了一道。

也先手下的騎兵揚起馬鞭，猛地一抽馬屁股。

不多時，就被堆成小山的各種輜重裝備擋住。

見到這一幕，也先更是心驚。

明軍中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了不得的人物，懂得壯士斷腕求生的道理。

他拔出匕首刺入馬屁股，不惜用廢掉這匹上等戰(zhàn)馬的代價，追趕明軍。

瓦剌騎兵有樣學樣，個個拔出匕首。

鮮血飛濺的同時，大隊騎兵的速度驟然提高。

朱七騎在馬上，似乎已經(jīng)能聽到不遠處的水流聲。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號角聲。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