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名確實對朱標的病無能為力，他對醫術一竅不通。

而且涉及到洪武二十五年這個重要的一個歷史節點上，朱名只希望不要發生什么狗血的蝴蝶效應。

“麻煩越少越好。”

這是朱名在外闖蕩的這十年里，明白一個道理。

“朱小掌柜，在下也有問題想問……”

朱棣起身，早就按耐不住了。

他大老遠跑來食肆，還帶老爹來，本來就是為了和朱名聯絡聯絡關系。

只不過他朱棣每次講臺詞都被老爹搶先，做兒子的老看父親爭風頭，實在憋屈。

而現在朱元璋和方孝孺都不吱聲了，也總該輪到他朱棣問了吧？

然而，等候朱棣的卻是朱名的“逐客令”：

“好了，這筆酒錢我付，現在我這小店今日打烊，有朋自遠方來，全部送客！”

朱名吸鼻撅嘴，嘟囔了一句后就開始下逐客令。

而朱元璋和方孝孺也是一愣。

朱棣在一旁差點驚掉下巴。

你小子今日真要是把他爹趕出去，就老爹那性子，你以后指定沒好日子過。

朱名要是知道王章老頭就是那口銜天憲的皇帝老兒，估計那腦袋，在午時三刻都不夠砍的。

“我們這才坐了三個多時辰，等未時再離去的，你這逐客令下的有點自作主張了。”

三個時辰還少？

放近現代那就是六個小時，小半天時間就沒了。

朱名對方孝孺的反駁嗤之以鼻。

“既然小掌柜要收攤，那我們就不打擾小掌柜了，先行離開，日后再來。”

朱元璋擺擺手，表情淡漠，似乎對朱名的逐客令毫不在意。

朱棣和方孝孺皆以朱元璋為首。

既然上司都下令了，那他們也只能乖乖離開。

“這小先生，以后要多試探試探他口風，你若是再來，就多帶些人……”

“爹，我聽您的，日后會好好關照關照這小子呢。”

等三人走出小肆，朱元璋回望店鋪，看見朱名也在注視著他們。

隨即老朱頭囑咐兒子朱棣，先暫時不要離開應天府回蕃地。

讓朱棣多留意留意這家小肆朱掌柜的動態。

隨后的半個多月，朱名再未見過化名王章的老朱頭來過小肆，倒是將軍木隸，天天來做客，成為了食肆僅有的幾位常客之一。

然而朱名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主要還是對木隸，恨其不爭。

心里一直琢磨這木隸為何還不離開應天府，趕緊趁著太子未薨逃命呀，現在盡快擇主，以后也好躺平收錢。

每次朱名追問木隸時，木隸都是一副沒輕沒重的表情，險些將朱名氣的半死。

“今年夏戍還未開始，我尚且還能在這應天府呆個把來月，這些日子也感謝掌柜的照顧了。”

朱棣說這話，自然不會閃到腰，不過快把朱名的腰閃斷了。

沒辦法，這大叔每次賴在店里的時候，朱名想趕都趕不走。

不過朱棣每次來食肆，都坐在角落，不與人交流。

而朱名平日里閑散慣了，久而久之，也就不再關注這木隸。

朱名知道自己培養的依附大樹，還未創業就要中道崩殂了。

木隸既然不能再指望了，那朱名也不會再安于現狀，他決定自己開搞，尋找出路。

奈何朱名多半是被這十年勞苦耽誤了，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他也想過尋一處山林隱逸，做一介逍遙散人。

只是摸摸干癟的錢囊，心里又默默地否定了隱居山林計劃。

趁亂命前夕，北上去投靠燕王？

朱名覺得以他的能力，一沒投效納命的投名狀，二沒沖鋒陷陣的勇武，三也沒有能夠安穩一方的治理才干。

“……”

正當朱名郁悶之際

“你識字嗎？”

朱棣罕見主動搭話。

“小時候我趴墻腳偷聽過私塾先生講過幾節課，倒也認識過幾個字。”

朱名不敢暴露太多，想著隨意編織個理由糊弄過去。

“不如多寫多記，你現在有多少存貨都記錄下來，對日后算命卜卦也是有用。”

朱棣感覺這小子存貨不少，只想著記錄后好研究。

“呵……算卦？”

朱名嘴角抽搐。

他若是真有那算卦相術就好了。

只不過那一切都是朱名偽造出來的假形象，也就騙一騙木隸這種頭腦簡單的小白。

正當朱名準備買紙學習時，那木隸一聽朱名缺紙，次日便為朱名帶來了十幾張白紙。

“畢竟在你小店里吃過好幾次白食，怎么也該補償補償你。”

“這倒是一件稀奇事。”

等到朱名拿到第一批紙張的時候，內心有驚訝，也有困惑。

因為這些紙張在外幾乎有價無市，制作工藝精良，和那些普通工藝的紙張相比，二者天壤差別。

卻說這明清造紙業發達。紙張加工染色，施粉后，廣泛推廣應用。

隨之天下大治二十五年，即使是普通百姓家庭，只要你有錢，也能買到材質普遍的紙張。

但是，類似于這種材質極好的紙張，就連那種富家子弟都未必用得起。

這不禁讓人懷疑，

木隸背后的身份，絕對不是一個所謂的戍邊將軍就能夠自圓其說的。

拋去這些考慮，朱名也更加謹慎對待木隸，偶爾旁敲側擊地打聽木隸身世，木隸的回答也是籠統隱晦，讓人猜不透。

咯吱—咯吱—

朱名展開經典套餐，文房四寶紙筆硯墨后，開始練字。

前世996打工仔，常年累月坐在電腦旁邊，手里離不開的是手機與鍵盤，卻面對傳統紙質，下筆時連撇捺怎么劃都給忘記了。

平日記賬，倒也用毛茬筆桿涂涂改改，寫算劃畫。

不過朱名一用起這種好紙，寫出來的字仿佛狗刨，連那記賬的流水字都不如。

明代文字與近現代文字比，還是有所偏頗的。

隨著一行行七扭八歪的字沾墨，落入紙上，黑墨跳躍。

難看的字形實在令朱名臉紅。

水平有限，和紙張無關。

當然，若是有機會，朱名在這大明初期，想把“宣德貢”那種國用紙張提前幾十年生產出。

不過凡事復雜想的太過簡單，沒有這方面的人才，造紙這件事情也只是臆想天開。

朱名又謄抄了數十遍，其中還將幾首在后世記性不錯的詩詞默寫了出來。

練完后朱名將大部分“失敗之作”扔掉，五六團捏成球的廢紙被丟到了一邊。

等朱名去忙碌柜臺事情之際，朱棣將這些小紙團撿了回來。

“這些紙張可是從翰林那摳搜地方摳出來的，真沒想到，你寫完就當廢料扔掉，惜哉，惜哉。”

“這字……唉，有點像狗刨……”

朱棣只能寄希望，那朱名能夠把一些心得體會或者一些對朝廷的想法寫出來，他朱棣也便能率先獲得一手信息。

他現在所考慮的，就是在太子朱標亡故后，如何安穩后事。

展開那幾張皺皺巴巴的紙團，白紙黑字，有些地方黑乎乎，而信筆涂鴉寥寥間，還有幾首未涂抹掉的短詩。

赫然間有一首完整詩，令朱棣眼前一亮，大呼精彩：

已亥雜詩！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