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理發(fā)店的店門終于開了。
出現(xiàn)在老蘑菇面前的人兒,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袖淑女裝,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
“小余,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昨晚我從你店門口經(jīng)過,看見站著好多特務(w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沒有,就是昨晚沒睡好,有點犯迷糊。蘑菇哥你等一下,我看看壺里還有沒有水,給你倒一碗……”
余初夏轉(zhuǎn)身擰著脖子去看煤爐子上的水壺。
白皙的脖子上,原本由衣領(lǐng)遮住的紅色鞭痕,一下露了出來,刺痛了老蘑菇的眼。
他忍不住一把抓住余初夏的胳膊:“小余!是不是廖文克那個狗漢奸打你了?”
余初夏噙著眼淚回過頭來:“蘑菇哥,你輕點抓我胳膊……疼。”
原來她脖子上的鞭痕只能算是驚鴻一瞥,她胳膊上的鞭痕才是真多。
擼起袖子搭眼一看,一道道鞭痕猶如一道道血痕,掛在余初夏胳膊上,看著特別恐怖。
老蘑菇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小余,這到底怎么回事啊?這就是廖文克那個狗漢奸打的對不對?他夠日的為什么打你?是不是你暴露了?”
“蘑菇哥,你想哪兒去了?他本來就知道我想殺他,真是因為這個,恐怕就不是打我一頓這么簡單了。”
“那他,他為什么打你?為什么呀?”
“還是為了上次軍餉被劫的事,他說鬼子調(diào)查期間,有人想借機栽贓陷害他,他生氣,所以打我一頓出出氣。”
“他生氣就打你?憑什么?你瞧瞧這個畜生把你打得,下手太狠了!不行!你這樣下去太危險了,實在不成我去給陳老師說一聲,從他身上打探情報的事情到底結(jié)束,你趕緊撤吧!離他遠遠的!”
“不行!”
余初夏唬起小臉,堅決反對:“我還要殺他給我哥和我嫂子報仇,我不能撤!”
老蘑菇痛心疾首:“那你也不能為了報仇把你自己搭上呀!”
余初夏臉上微紅,抿了抿嘴唇:“其實,其實我也沒把自己搭上。”
“?”
“廖文克這個狗漢奸很奇怪,他只是把我摁床上綁起來,抽了一頓鞭子,然后讓我使勁叫使勁罵,我叫得沒力氣了,他還不樂意。”
老蘑菇慢慢瞪圓了眼睛:“光打?”
“嗯,也不是光打,是打一陣歇一陣再打一陣,然后天亮之前,他叫了他家一個叫吳媽的下人過來給我上藥。”
“你還別說,這個狗漢奸手里是真有好東西,我上了藥之后就感覺身上好多了。那個吳媽還說,只要我傷口保持三天不見水,最多十天半個月的,所有傷口都會痊愈,而且還不會留疤。她還說……”
余初夏咬了咬嘴唇:“說狗漢奸的……二姨太,以前也是用這個藥。”
老蘑菇心里咯噔一下:“他二姨太不就是……”
余初夏點點頭:“我嫂子。”
如同余初夏私下問過老蘑菇的故事一樣,老蘑菇也私下問過陳老師余初夏的故事,所以今天聽余初夏第二次提及她哥她嫂子的話茬,老蘑菇沉默了。
因為他自己想起或者別人提及他老婆孩子的時候,報仇的旗桿也會迎風(fēng)立起屹立不倒。
他自己放不下仇恨所以才加入紅黨矢志報仇,哪兒能勸別人把仇恨咽到肚子里保命要緊?
“蘑菇哥,你敲門之前我仔細想過了,廖文克狗漢奸勢力龐大,身邊安保力量嚴密周祥,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殺他報仇的。”
“我必須要像你一樣,跟著紅黨一起打鬼子殺漢奸!”
“這條路注定了不是容易的,我只是挨上幾頓打并不算什么,最差最壞的可能也只是像你說的,把我搭上而矣!”
“但如果我能用從廖文克那里打探來的消息,給我哥我嫂子,還有你家嫂子弟弟報仇……”
“值了!”
余初夏向紅黨靠攏的心情越來越火熱,但西田耕一的心情卻是越來越?jīng)觥?
經(jīng)過一日一夜連軸轉(zhuǎn)的嚴刑拷打,他始終沒能從抓起來的那些火車站的人嘴里撬出任何與廖文克相關(guān)的東西。
“他們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聽說過廖文克這個名字,想巴結(jié)沒能巴結(jié)上。”
“那些在火車站調(diào)度室、機務(wù)段辦公室當主任副主任的呢?他們也沒有認識廖文克的?或者,也沒有任何人近期在火車站見過廖文克嗎?”
“沒有!只有一個在調(diào)度室當副主任的家伙,跟廖文克名下一家商貿(mào)公司的運輸專員認識,這已經(jīng)算是他們這些人跟廖文克最為直接的聯(lián)系了。”
“八嘎!”
3月23日這天上午,渡邊度在特務(wù)機關(guān)的機關(guān)長辦公室聽取了西田耕一的匯報之后,氣得當場摔了杯子。
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栽贓廖文克,所以必須要在廖文克的身上找一條縫,然后才敢下嘴去叮,然而廖文克跟火車站的人沒有任何直接聯(lián)系,近期甚至都沒去過火車站,他們總不能張著嘴硬咬。
萬一一個咬不巧崩斷了牙,誰疼誰知道,誰出血誰知道。
“廖文克這兩天干什么?”
“應(yīng)該是玩女人。”
“玩女人?”
“是。昨天上午,他在他辦公室坐了一陣,后來接了他名下一家公司的經(jīng)理一個電話,就去了大觀園舞廳,一直到下午才離開。”
“上午去舞廳干什么?上午的舞廳都沒舞女營業(yè)吧?”
“我派人跟了跟,發(fā)現(xiàn)是大觀園舞廳來了新舞女,請他幫忙品鑒品鑒。”
“他他媽一個瘸子品鑒舞女?開什么玩笑?”
“他可以品鑒舞女的臉盤長得好看不好看,身材好不好,小腰軟不軟……”
“……”
聽西田耕一說到這兒,渡邊度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媽的,皇軍為了抓他把柄絞盡腦汁廢寢忘食,他倒好,居然這么享受!
真該死啊!
“你剛才說他下午離開了大觀園舞廳?后來呢?”
“后來他去了寬厚所街那邊一家理發(fā)店,留宿到快天亮,才回他司里街的別墅。”
渡邊度誤以為找到了新大陸:“等會兒!廖文克去理發(fā)店留宿?那家理發(fā)店怎么回事?”
“機關(guān)長,您應(yīng)該還記得今年除夕的時候,廖文克的二姨太伙同情夫制造車禍妄圖殺他。這兩個人后來被廖文克殺了,不過二姨太的情夫還有個妹妹,在寬厚所街經(jīng)營著一家理發(fā)店。”
“這姑娘一開始是想殺廖文克報仇的,不過廖文克看她長得好看,不但沒殺她,還朝她大把撒錢。”
“昨天他帶這姑娘買了衣服首飾還吃了西餐,晚上回去就把她睡了。”
渡邊度砸吧砸吧嘴:“你怎么知道他睡了?”
“廖文克這個人腦子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他喜歡先把女人打個半死再睡!據(jù)說他二姨太還活著的時候,半夜經(jīng)常被他打得鬼哭狼嚎。昨天晚上,我派出去的人隔著200米,都能聽見那姑娘的慘叫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