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頭有事!這不對勁!”
稍稍定了定神之后,唐伯成憑直覺判斷,自己的車隊連續三次遭遇的搶劫不是孤立的,而是有內在聯系的。
什么樣的聯系?怎么聯系起來的?
唐伯成覺得自己腦袋有點想炸,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
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處理!
“小景,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四里村村口的哨卡……”
“四里村村口?”
如今濟南周邊有大批哨卡,其中一部分是皇軍駐扎,一部分是皇協軍管事,還有一部分是皇軍、皇協軍聯合署理。
唐伯成靈機一動:“四里村村口的哨卡,是皇協軍管吧?他們帶隊的有個小隊長叫楊君對不對?”
“對對對,我就是找楊隊長借的電話!”
“你今天帶車隊也是從四里村村口這個哨卡走的對嗎?楊隊長當時查沒查過咱車上的貨?他知道車上裝了什么嗎?”
景道元一口咬定:“不知道!幫主您平時把他喂得飽飽的,他哪能好意思查咱的車?”
“那就好……”
唐伯成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三批次的物資被搶,理論上都是扎在他心口上的刀,但前兩次被搶的跟景道元帶車被搶的這批,性質完全不同。
前兩次不過是些白糖、桐油、豬鬃毛刷、棉花、罐頭之類的東西,即便走漏了消息,梗著脖子硬說不知道那是戰略物資,只當是普普通通的物資往來,勉強也能糊弄過去,最多就是私下里使點錢什么的。
而景道元這次運送的是什么?
是槍支!是彈藥!
誰敢說這不是戰略物資?這他媽如果不是戰略物資,還有什么能被稱之為戰略物資?
讓人知道他唐伯成居然狗膽包天膽敢偷運槍支彈藥,絕不是心口疼兩下的問題,而是掉腦袋的問題!
景道元的一口咬定稍稍安了一下唐伯成的心,他交代景道元以及同行的弟兄、車夫抓緊回城,然后全都閉上嘴悄悄的,誰也不許在外頭亂說亂嚷。
做完這些,他抽根煙緩解了一下焦慮,隨即撥通了吉野少佐的電話。
“咦?唐隊長消息夠靈通的呀,我剛剛想給你打電話,你就先打過來了。”
吉野少佐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逼出來的。
唐伯成愣了一下:“少佐,我不太明白您什么意思……”
“還記得憲兵隊的岡本直人中尉吧?”
“記得,憲兵隊方面派他帶隊跟我這邊聯合組建特別緝私大隊……”
唐伯成忽然皺了皺眉頭:“少佐,岡本中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他沒出事,你可能快出事了。剛剛他給我來了一個電話,說憲兵隊那邊接到舉報,有走私車隊在四里村附近遭遇搶劫,所以他緊急聯系了四里村哨卡,確認的確有人疑似遭遇搶劫,所以已經命令哨卡扣人,并且緊急趕過去了!”
“什么?”
唐伯成人都傻了:“我剛剛還跟小景通電話,他還沒被扣啊!”
“岡本中尉也是剛剛給我來的電話。”
“……”
聽了吉野少佐的這個話,唐伯成不難想象到,景道元給他打電話匯報被搶劫的同時,有另外一個人影躲在暗處,給憲兵隊城內分遣隊的岡本直人打了舉報電話,而岡本直人緊接著又給四里村村口的哨卡打了核實電話!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微妙的時間線!
必然有一只黑手在幕后主導著這一切!
“少佐,我懷疑有人想害我!”
“那么你現在為什么還在辦公室?為什么不立刻趕去四里村村口的哨卡?”
“???”
“岡本直人已經出發了,而且哨卡那邊也已經采取了控制措施,現在再想把你的人從他們手里搶走是不可能了,但好消息是他們唯一擁有的證據只是一個舉報電話,所以你現在難道不應該盡快趕過去,讓你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嗎?”
唐伯成再次愣愣神,然后頓感醍醐灌頂!
區區一個舉報電話,并不具備任何殺傷力,只要沒被抓住走私的現行,完全可以找無數理由來解釋,但如果他手下的人嘴巴不嚴漏了些什么出來,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這就去!”
唐伯成撂下話筒,旋風一樣沖出辦公室,一頭扎進自己的車子,開上就走。
此時在辦公樓前列隊的行動隊隊員們,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隊長不是早早通知晚上集合,然后跟憲兵隊的人匯合之后,一起出去巡邏查走私嗎,我們擱這兒列了快一刻鐘的隊了,他怎么一言不發開上車就跑了呢?
被狼攆了?
事實上,唐伯成的感覺比被狼攆了還嚴重。
依照他多年出任信義幫幫主的經驗,人的嘴就好比是一道河堤,要么固若金湯千年不漏,要么一旦開了口轉眼就是全線垮塌。
因為很多人都會覺得反正我已經開口交代了,交代一句是交代,交代兩句也是交代,不如和盤托出,或許還能換點好處。
唐伯成一路上把車開得飛起,在心里無數次祈求各路神仙佛祖千萬保佑,景道元這次帶的人之中千萬不要有那種管不住嘴的蠢貨。
然而很顯然,漫天神佛都沒聽到他的祈求。
四里村村口哨卡旁邊的臨時營房大院里,景道元跪在廖文克、吉野少佐、岡本直人、楊君等人的面前,一五一十的交代。
“我們其實是被騙了。”
“當時我們車隊剛穿過南邊的陳家莊不遠,就看到路上有一道臨時架設的鋼絲網架,還有二三十個皇軍整齊列隊,要求我們停車檢查。”
“我們一看是皇軍檢查,哪敢說個不字,趕緊停好車,給帶隊的皇軍塞了兩根小黃魚,請皇軍多多照顧。皇軍當時看著很高興,還說他們只是例行檢查,要我們不用擔心,配合做做樣子就好。”
“皇軍都這么說了,我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當然是配合呀!”
“結果那群皇軍先是拿槍頂了我們的腦袋,下了我們的武器,扒了我們的衣裳,還把我們捆在了路邊小樹林里,然后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趕上我們的驢車走了。”
“要不是有附近過路的老鄉湊巧聽到我們求救,我們現在這會兒可能還在小樹林里凍著……”
“咦?幫主?幫主您來了,您快救救我呀!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