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偉屏老老實實的坐在廖文克旁邊的車座上,一動不敢動,唯獨腦門上豆大的汗珠一個勁的往下滾落。
省公署建設廳的廳座,在平頭百姓眼里或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在廖文克或者吉野少佐面前,他這個廳座就是個燈,誰都能手拿把掐他一下。
可他現在坐在廖文克的車上,居然聽到了吉野少佐走私皇軍戰略物資的事情!
這是他一個小小的廳座能聽的事情嗎?這樣的事情聽到耳朵里真的不會掉腦袋嗎?廖秘書長到底是真拿我當自己人,還是想挖坑害我?……
“對了!說到吃,我怎么突然之間有點餓了呢?老莊你也餓壞了吧?中午就沒讓你吃上一頓踏踏實實的飽飯!”
“呃,沒有沒有!都是為了工作,這點餓不算什么……”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不吃飽飯怎么干工作?這樣,時間也不早了,我今晚請你吃個飯吧!”
“不敢不敢!怎么能讓秘書長破費?我請您……”
“……”
車子沒再繼續奔前方的經一緯九路路口,而是原地調頭開走,隨后找了一家不錯的館子,叫了一桌子不錯的美酒佳肴。
酒足飯飽之后,三人返程,廖文克吩咐常震先把莊偉屏送回去。
這一路上,大家誰也沒再提經一緯九路的事,就好像這事壓根不存在一樣。
一直到車子停在莊偉屏家門口,廖文克拉著莊偉屏一塊兒抽了一支煙,才再次開口:“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新省公署的建設選址,再斟酌斟酌,好吧?”
“秘書長英明!”
“……”
目送載著廖文克的車子絕塵而去,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莊偉屏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今天跟著廖秘書長這兒竄那兒看折騰一大圈下來,搭上了十根小黃魚、一頓豐盛的晚餐和一腦袋又一腦袋的冷汗,忙活出什么成果沒有?
好家伙!再斟酌斟酌……
另一邊,廖文克坐車回家,早早知道他今晚有應酬的管家早早備了醒酒湯在門口等著,他喝下一大碗抬腳去了書房。
常震停好車知道這事之后,走到廖文克桌前面帶關切:“老板,您操勞一天肯定累壞了,要不要回房休息?”
廖文克仰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阿震,你說我上次車禍,是不是不但撞斷了腿,還撞壞了腦子?”
“?”
“吉野少佐和唐伯成私下的勾當,你曾經給我匯報過,我今天怎么就昏了頭帶莊偉屏去了經一緯九路附近呢?失策,簡直是太失策了!”
“老板主要是最近操勞過度,考慮的事情太多,所以難免有些疏漏的地方!如果您不放心的話,要不要我約一下賀醫生,幫您檢查檢查?”
“不急,我剛剛上任就約醫生幫忙看腦子,傳揚出去的話影響不好,難保不會有人造謠說我腦力不支,無法勝任秘書長職位。過幾天吧!過幾天找個時間再約賀醫生。”
“聽您的!老板,我扶您上樓?”
廖文克睜開雙眼擺了擺手:“我還有點事要斟酌一下,你安排一下安保,先去休息吧!”
常震欠身:“多謝老板體恤。”
“……”
把常震打發走之后,廖文克換到辦公桌后落座,找了一張小紙條出來,在上面寫了幾行字。
【每日傍晚時分盯緊經一緯九路路口東北角的驢車車隊。】
【出發奔臨淄方向的車隊車上是棉花、罐頭類食品。】
【向西出發奔臨清方向的車上有白糖。】
【特別注意:奔萊蕪、泰安方向的車上是槍支彈藥!】
昨天晚上接頭,聽周先生說想要一批戰略物資支援山東抗日的時候,廖文克就盯上了吉野少佐和唐伯成的走私生意,并且確認常震已經掌握了他們倆走私生意的諸多細節。
只不過,他不方便直接找常震詢問這些東西,因為如果他剛剛找常震詢問過,走私車隊接著遭遇變故的話,就算是忠誠如常震也難保不會懷疑他。
但他帶莊偉屏勘察新省公署選址事宜的路上,“恰好撞見”了唐伯成的車隊多問常震幾句,被懷疑的風險就不復存在了,恰好遇見的事情一時好奇問兩句怎么了?
假設這樣還不夠,再當著常震的面,懷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腦子撞壞了,謹表今日不該去經一緯九路的悔恨之意,也足夠遮掩今天折騰這一大圈的真實用意了不是嗎?
“物資情報已經到手,接下來就該是情報傳遞的問題了……”
廖文克抬手腕看了看時間。
此時已經是晚上的9點55分。
距離10點不足5分鐘。
他聳聳眉頭,摸起一支三貓牌香煙給自己點上,很快在他臉龐前面彌漫開來的煙霧背后,是一雙略帶促狹的雙眸……
10點整,書房窗戶忽然咔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緊接著就有一道人影幽靈一樣跳進來,接著躲進了窗口旁邊扎起來的窗簾后面。
廖文克饒有興趣的舉起文明棍,戳了戳對方露在外面的腳:“露餡了!信不信書房里坐著的如果不是我,你已經被打成篩子了?”
“都怪你書房窗簾太短!要是再長十公分我就不會露餡了……”
許強罵罵咧咧的從窗簾背后現身,高高挺起胸膛一臉得色:“我就問一個事,我是不是無聲無息的摸到你面前了?我這算不算藝高人膽大?”
“算你膽大,但藝高不高還不好說。”
昨晚在望湖酒店的時候,廖文克看許強自詡藝高人膽大,有點傲氣的厲害,就跟他約了今晚10點別墅一樓書房交接情報,但前提是他能繞過安保,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自己摸進來。
此時聽廖文克這么說,許強當即瞪起眼來:“我都摸進來了,怎么還不好說?”
他話音剛落,外面院子里就傳來一聲驚呼:“快來人啊!有刺客!”
警報聲跟著響起,最近剛在別墅前院后院四角裝上的探照燈也亮了起來,燈光無序掃射別墅院落的每個角落。
許強臉上變色,這么快就被發現了?
廖文克笑瞇瞇的把提前寫好的紙條拍他手里,隨后捏著拇指和食指,比量了一個兩三厘米的高度:“安全順利的把情報帶回去交給周先生,算你藝有這么高!”
“……”
許強滿臉悲憤的跳窗走人。
廖文克立于窗邊看著他一般泥鰍一般躲避探照燈光,一邊游龍一樣快速遠去的身影,臉上不覺露出一抹笑意,小伙身手的確不錯,就是太剛易折,還是要多捶打捶打呀……
此時背后猛地傳來砰的一聲響,常震拎槍光著膀子闖進門來,隨后沖到窗邊,將廖文克攬到窗口旁邊:“老板避開窗口,小心刺客!”
廖文克心說我小心個屁啊,“刺客”兩秒鐘之前已經翻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