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說起來，余初夏似乎應(yīng)該對司里街別墅不算太陌生，因?yàn)樗?jīng)在別墅外的司里街上蹲過好幾次廖文克，但事實(shí)上她不陌生的只是別墅大門、外墻等等外觀，內(nèi)部尤其是主樓內(nèi)部她是第一次進(jìn)。

被常震請進(jìn)門之后，考究奢華的裝修、美輪美奐的家具……無處不在的精致，都讓她有種住在這里一定很幸福的感覺。

于是她為了自己泛上心頭的這點(diǎn)艷羨，心生一點(diǎn)點(diǎn)自責(zé)。

醒醒吧余初夏，這是狗漢奸的家，這里再美也是賊窩！

常震請她在客廳隨便坐，說是容他先去書房向廖文克匯報一聲，結(jié)果沒等她坐下，書房方向就傳出廖文克的聲音：“外面沙發(fā)那么硬，三兒昨天晚上剛受了傷，坐上去硌腚不硌腚？你快叫她到我這里坐，我這里沙發(fā)軟和！”

“……”

有一說一，狗漢奸掄鞭子的時候雖然挺不是人的，但撂下鞭子之后居然有點(diǎn)莫名其妙的溫柔。

不過余初夏感覺比較好奇的是，老蘑菇的黃包車坐墊硬得跟風(fēng)干了半個月的面餅一樣，早上坐著為什么沒感覺疼甚至沒感覺硌得慌呢？

她忽然想起李茂祥說過，紅黨都是因?yàn)橛袨楦F苦百姓打江山的信仰，才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死的，難道……我也有信仰了？

“三姨太，老板請您去書房坐。”

“好……”

書房里，廖文克正在跟人通電話。

他招手示意余初夏自己坐之后，又把話筒朝嘴邊送了送。

“要我說，國民政府方面昨天開的那個破會不足為慮。”

“把徐恩贈的黨情處改稱中統(tǒng)，戴立的軍情處跟丁墨屯的郵政處并起來改稱軍統(tǒng)，有什么意義？”

“不過是他們權(quán)力內(nèi)斗的結(jié)果，換湯不換藥……”

余初夏從他嘴里聽到“軍情處”這三個字，心里不由得一動。

逢春姐好像就是國民政府軍情處濟(jì)南站的副站長吧，那她這次離開，是不是跟狗漢奸電話里說的那個“破會”有關(guān)？

這時廖文克放下話筒，拄著文明杖走了過來：“三兒啊，阿震和你說了吧，房子裝修的事情我讓管家安排，你踏踏實(shí)實(shí)在這里住幾天就好！”

“隨便！反正不讓我掏錢，怎么都好！”

余初夏甩了個臉子給他看看，發(fā)現(xiàn)他沒生氣的跡象，膽子不禁大了起來：“喂，震哥不是說你在家休息嗎？你怎么還打電話聊什么國民政府不國民政府的？對了，我剛才聽你跟人說什么中統(tǒng)軍統(tǒng)的，那都什么意思啊？”

廖文克咧嘴笑笑：“給你說了你也不懂，別瞎打聽！”

“愛說不說！”

余初夏翻了個白眼：“我累了，給找個地方我想躺會兒！提醒你一句，別讓我去你的狗窩！我嫌臭！”

“你想去也得我樂意讓你去呀！”

廖文克哈哈一笑，轉(zhuǎn)頭吆喝一嗓子，把吳媽叫了進(jìn)來：“在二樓給三姨太安排的客房收拾好了嗎？”

“已經(jīng)好了。”

“送三姨太上樓休息！”

“好的……”

聽到這兒，余初夏不禁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

其實(shí)她挺怕廖文克對她有其他想法的。

余初夏前腳跟著吳媽出了書房，常震接著湊到廖文克身邊，小聲開口：“老板，三姨太對您不敬，還屢次出言不遜，嚴(yán)重有損您的威嚴(yán)！您，您太驕縱她了！”

此時余初夏還沒跟吳媽開始爬樓梯，影影綽綽的聽到了常震這話之后皺了下眉頭，接著就聽廖文克笑了笑：“年輕姑娘有點(diǎn)脾氣不正常嗎？”

她不禁心頭微動，狗漢奸今天吃錯藥了，怎么這么體貼？

下一刻，她又聽廖文克跟了一句：“等她這次的傷好些，我狠狠抽她一頓鞭子就好了。”

“……”

余初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暗罵廖文克狗漢奸！

“狗漢奸不得好死！”

“小余昨天為了拿到他公文包里的這份文件，不得不留他在理發(fā)店，結(jié)果他把小余打得那叫一個慘！”

“我今天早上見到小余的時候，她嗓子啞得讓人聽著都難受。”

“狗漢奸！他真該死啊……”

陳老師今天沒課，跟李茂祥約了在他家喝點(diǎn)，老蘑菇趕過來上交情報趕上了，兩杯酒下肚再說起余初夏的時候，聲音都哽咽了。

李茂祥噙著淚花沉默半晌：“小余既然主動留他，肯定預(yù)料到了挨打的風(fēng)險。我們可以為她鳴不平為她憤慨憤怒，但這些在當(dāng)下來說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辜負(fù)小余拼著一身傷好不容易搞到的情報！”

“老李同志說得對，對小余最好的回報就是利用好她這份帶血的情報！”

陳老師挪挪兩個酒杯一盤花生米，在桌上騰出一塊地兒，鋪開分別寫滿了中文日文的兩張紙：“小余日文功底不錯，除個別物品因本身稱謂在東北和山東略有不同，導(dǎo)致翻譯出來的稱呼跟咱熟悉的稱呼有所差異之外，其余的內(nèi)容是沒什么問題的。”

李茂祥眼神一亮：“照這么說，這真是一份鬼子往魯南前線運(yùn)送物資的計劃？”

陳老師看他一眼：“只能說……很像！因?yàn)檫@個計劃只是標(biāo)注了第一批次運(yùn)送什么物資，第二批次運(yùn)送什么物資，但既沒有運(yùn)送時間，也沒有運(yùn)送車次。客觀地講，這份計劃如果是真的，對咱們有參考價值，但不算大。”

李茂祥悄悄心疼了一下余初夏，接著伸手指了指紙上每一批次前括號里的內(nèi)容：“陳老師，我注意到每一批次都在括號里備注了一些東西，比如這個第一批次，就備注了一個‘H1’，這有沒有可能代表車次什么的？”

“不是沒可能，鬼子或許為了保密，編制了代碼表，用不同的編碼代表不同的車次或者時間什么的。”

老蘑菇插了一嘴：“就跟電報密碼本一樣？”

“類似的意思！”

陳老師想了一下：“小徐今天上的上午班，我下午去找他一趟，讓他想辦法在火車站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搞清楚H1的意思。如果有可能的話，咱們再跟上次一樣，發(fā)發(fā)小鬼子的橫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