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睡主臥室，的確是廖文克對阿二的安排，但此時此刻的阿二并不在主臥室的大床上躺著，而是在閣樓墻壁夾層里掛著。

“果然不愧是你，夠陰！”

阿二對廖文克的安排一點都不感覺意外，同時也不介意，因為他確信不管廖文克有多陰多狠，都無法阻止他的貍貓計劃！

“阿震，子萱那邊怎么樣？”

“二姨太那邊，屬下為她安排了一個安全屋，目前一切正常。只是聽手下匯報，二姨太在那邊待著太寂寞，有點鬧脾氣。”

“子萱愛熱鬧，把她困在安全屋的確是難為她了。不過我擔心最近幾天不單單我這邊有危險，與我有關的所有人都可能有危險。”

廖文克翹起半邊嘴角：“阿震你安排好人手看好子萱，千萬別讓她出去亂跑。”

“老板放心，屬下以人頭擔保，二姨太不日必會安然無恙的回到您身邊！另外屬下另有一事不明，還要請老板示下。”

“講。”

“您計劃一旦成功，別墅內外必成戰場，要不要把服務多年的下人們也都帶去別處安置，免得他們到時不幸遭流彈射殺或者射傷？”

廖文克桀桀笑出聲來：“你這算什么？婦人之仁？”

“老板誤會了，除夕車禍那天下午，您是在別墅書房給馬會長、朱副會長、何統掌、張大狀、唐幫主他們打的電話，也是在別墅這邊上車出發的。如果有人泄露您行蹤的話，咱家下人們身上的嫌疑最大！我想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暫時留他們一命！”

“然后……順藤摸瓜？”

如果把廖文克別墅里的絕大部分下人們比作藤，順著一路摸到頭，的確會摸到瓜。

比如清潔工蘭姐，每周都會有個固定時間，跟馬亮府上的管家通一個電話；

比如廚娘蓮姐，明著在廖文克這兒領薪水，每個月暗地里還收朱圭山五個大洋；

比如花匠秦伯，唐伯成每次來拜訪，都會暗地里給他大額小費；

還比如……

如果能查清楚是這些下人中的哪一個提前泄露了廖文克除夕夜傍晚的行蹤，或許真的能鎖定車禍的幕后主使！

“老板英明！屬下想留這些下人的命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朝您下的黑手。”

“那你看著安排吧！”

“是！”

“……”

常震告退的同時，阿二也從墻壁夾縫之中無聲撤走，回了三樓主臥室的大床上躺著。

其實他也很好奇，究竟究竟是誰制造了除夕夜的車禍，想要廖文克的命。

紅黨基本可以排除，因為撞車殺人這種手法更像是國民政府軍情處的手法，但要說是軍情處的人干的也不像，軍情處正常操作應該是撞完之后再檢查一遍還有沒有喘氣的，然后補上幾槍。

撞完就走……太不專業了。

至于被列入懷疑名單的馬亮、朱圭山、何素譜、張興五和唐伯成，阿二覺得也可以排除；漢奸這種生物之所以會做漢奸，所求有三：一是利益，二是利益，三還是利益！

殺掉廖文克，對他們而言無利可圖，馬良覺得他也能去即將成立的省公署總顧問的寶座上坐一坐，但他只要腦子稍稍清醒一下就會明白，即便廖文克死了，日本人也一定不會讓他坐上高位，因為他真有這個資格的話，當初斡旋濟南漢奸圈子，促成漢奸聯盟的就不是廖文克，而是他馬良了。

“不管車禍主謀到底是誰，幸虧他只是撞斷廖文克一條腿，要不然我這六年潛伏的辛苦，就全都報廢了……”

阿二摸黑按摩著自己斷腿上下的部位，緩解著疼痛，眼前卻是悄然彌漫開1931年的某個美麗深邃的夜晚。

“張霜同志，廖文克這種級別的敵人就像是一柄雙刃劍，用不好，對我們威脅極大，危害不可估量；用好了，將為我們多層面多領域的開展工作提供極大的便利！”

“因此，特工總部根據你和廖文克的客觀情況，制定了這個貍貓計劃！”

“總部需要你從現在開始以替身的身份，深潛在廖文克身邊，擇機執行貍貓計劃！”

“記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所以要么不出手，要么一擊即中一定成功！”

在那個夜晚，阿二（張霜）聽來自紅色特工總部的周先生給他布置完貍貓計劃之后，立定敬禮：“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六年了，阿二深潛足足六年了，總算等到了執行貍貓計劃的機會！

轉頭望著窗外的如水夜色，阿二嘴角輕輕翹起一絲微笑。

到底誰會上廖文克的當前來搞刺殺？刺殺又會是在什么時候開始呢？

“有點期待了……”

“……”

當晚，常震陸陸續續的把別墅里的下人們分批次悄悄送走，然后讓一部分特務換上下人們的服裝冒充。

還別說，除了衛生打掃的一般，飯菜做得接近于難以下咽，院子里的冬青樹差點給修剪成禿瓢之外，這些特務冒充的下人搭眼一看還是挺像模像樣的。

其實嚴格說起來，他們這些人都算得上是常震安排的奇兵，因為刺殺者前來刺殺廖文克的時候，首要目標是廖文克，然后是保護廖文克的特務，至于下人誰都不會當做威脅，所以他們就可以在刺客們背后偷襲了。

此外常震又暗中調了十幾個特務過來，把整個別墅武裝到了每一個角落。

然而他萬事俱備了，刺客那邊卻始終沒什么動靜。

不過黑市方面傳來消息，有幾個生面孔出大價錢購進了一批槍械。

這幾個生面孔來歷不明，目的不詳，但黑市的人清楚記得，他們個個一身殺氣，胳膊上還都套著黑箍。

1938年2月4日，大年初五，迎財神的日子。

所以初四晚上零點過后，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就拉開了序幕，一直斷斷續續的響到快要天亮都沒有停下。

即便生活在暗無天日的被占領陰云之下，人們依舊心向光明，期待著美好明天的到來。

凌晨五點左右，濟南城區的鞭炮聲已經稀疏下來，興奮了半晚上的人們也漸漸迎來深深的疲憊，就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廖文克別墅后院門口忽然閃過一道人影，扔下兩枚手榴彈，炸飛了門邊的垃圾桶。

刺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