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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葬禮上的鬧劇

看衛滄這陣仗,小廝一時間也犯了難。

不比自家老爺官位低,那就是應該錄事參軍,比現在管事的司戶參軍位置還要高一點。

換言之,從官位上來說,他的地位說不定是現在東昌府里面最高的。

這種人物,就是給這小廝十個膽子也不敢攔啊。

還是通報一聲吧。

想到這里,小廝趕緊給武興隆告了一聲罪,先一步進去通報了。

在進去通報的路上,小廝發現衛滄拐了一個彎,并沒有直接去靈堂,而是奔著后院去了。

這位爺是打算干什么?

小廝不由地暗自腹誹,腳下也快了幾分。

衛滄沒管小廝心里在想什么,而是直奔廚房,找到了正在做菜的廚子。

“這位秀才,俺聽說過君子遠庖廚,您怎么還往這廚房里面湊啊。”

一個膀大腰圓的廚子站在廚房里,看見進來的衛滄是一副書生模樣,便開口讓他離去。

“這里有死雞死魚,若是您是來吊唁俺家老爺這個死人的,那您得去大堂的靈堂。”

“你這人看著五大三粗,說話還蠻有意思的。”

廚子的話讓衛滄會心一笑。

“我的確是來吊唁的,但吊唁的是不是你家老爺,那還另說的事情……但是我聽你這語氣,好像對你家老爺很不滿啊。”

“您是不知道,俺家老爺的嘴有多叼,吃菜只吃新鮮的,一點爛的都不要。”

說著話,廚子手中的刀也是一刻都沒有閑著,在那里當當當地剁著菜。

“其實老爺原本嘴沒有這么叼來著,只是老爺認識個相好的,不知怎么,嘴也跟著叼起來了。”

“所以現在你家老爺沒了,你是在給你家老爺那個老相好做菜?”

衛滄從一旁的盆子里拎起一根菜葉,這根菜葉確實新鮮,明顯是被人精心挑選出來的。

“你這么編排你家老爺和你家老爺的老相好,不怕別人知道了,捅給你家老爺,哦,應該是你家大郎嗎?”

湯錄事人到中年,自然是有兒子的,只不過聽說他兒子一直都在外地的書院念書,也就過年會回來一次。

現在老湯變牢湯,他肯定是得回來一次。

“這您就不知道了,大郎對俺家老爺的相好很不滿意,要不然,大郎早就多個后媽了。”

“這次大郎肯定會回來,就是不知道老爺那個相好會不會來了。”

“不過大郎倒是有一點和老爺他們很像,都是很喜歡吃新鮮菜,正好,要是他來了,俺這菜都不算浪費。”

聽到這里,衛滄將手中的菜葉放下。

“那我就不接著叨擾了,這里有地窖嗎?”

“放酒的倒是有一個,但是放菜的地窖沒有,俺這不是跟您說了,俺家這幾位都喜歡吃新鮮的。”

衛滄點點頭,邁步出了廚房。

聶紜和武興隆站在外面,正等著他。

“大人,您這是……”

看見衛滄走出來,武興隆立馬迎了上去。

“驗證猜想而已,現在驗證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點”

衛滄擺擺手,剛才和廚子的聊天肯定不是他閑的,有些事情只有廚子才知道。

不過這廚子倒是挺配合,不僅驗證了衛滄的猜想,還給出了一點額外的線索。

“對了,你知道湯錄事有個老相好的事情嗎?”

“這您可就問著了,你要是問其他人,他們知道的肯定沒有我多。”

問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武興隆頓時將胸脯拍的邦邦響,但是看見衛滄的詭異眼神,頓時矮了一截。

倒也不是衛滄的眼神有多詭異,而是你武興隆一個外人,為啥對牢湯的老相好這么熟悉。

怎么,你也想要模仿空中飛人挖直升機飛人的墻角?

“這個,其實湯錄事的老相好,據說是外面哪家勾欄的花魁,是湯錄事出去辦事之后,兩個人一見鐘情,她這才跟著湯錄事回了東昌府。”

武興隆摸摸頭發,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這不是花魁嗎,小的也是好奇,因此就多打聽了一些。”

從動機上來講,你這人好像不止是因為好奇才打聽這么多的吧。

“這么說的話,湯錄事獲得藥方是不是這之后的事情?”

“好像是,但是具體時間我也記不得了。”

武興隆擰著眉頭想了想,最后也沒給出一個準確的答復。

“殿前司有沒有調查過這個女人的身份?”

“好像是沒有,那個女人來的時候,城里出了點亂子,處理完亂子之后,殿前司就把這件事情忘了。”

“你就沒提醒一下殿前司?”

“那時候小的還沒進殿前司當差呢,甚至連殿前司都不知道,只是您今天這么一問,才將這些事情想起來。”

衛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了,而是邁步進了靈堂。

靈堂里已經有不少人,里面的一些官吏是和衛滄喝過酒的,自然認識衛滄這位還未上任的新鄴府錄事參軍。

“衛錄事,您也是過來吊唁的?”

“同是錄事參軍,今日湯錄事出了意外,自然要過來吊唁一番。”

衛滄笑著拱了拱手,目光卻落在了大堂中的棺材上。

棺材蓋著蓋子,甚至還打上了六根粗壯的棺材釘。

“不過諸位可否為我解惑,棺材釘不是要最后一日才打,為何要提前打上?”

喪禮習俗中,有停靈和守靈的說法,有道是事死如事生,葬禮大事,半點馬虎不得。

人死后,遺體要在家中稍事停留,這即是謂“停靈”。

停靈期間,眾人還要守靈。

人死魂不滅,生人自然會期盼逝者的靈魂回來看看,但是怕靈魂在回家的路上迷路,便會點一盞燈,放在逝者遺體旁邊。

害怕燈熄滅了,而使逝者靈魂找不到家,于是就有人就徹夜坐在遺體旁邊,保證那盞指路燈是一直燃燒的,這便是守靈。

而守靈之后,便是裝進棺材,稱為入殮,到最后打棺材釘,基本就相當于要埋進地里了。

湯錄事這才死了不到一天,還沒到入殮的時候,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打上棺材釘。

“大人莫要見怪,這是為了父親大人的名節考慮,不得已才先打上了棺材釘。”

說話間,一個穿著白衣的青年人從人群后面走了出來。

這白衣青年倒是長得俊俏,論起相貌,只比衛滄差一點,不過身上的氣質卻和衛滄大不相同。

是個讀書人,但是有一種,讀書讀歪了的感覺。

見衛滄看向他,白衣青年立刻向著衛滄行禮。

“在下湯興言,見過衛錄事衛大人。”

“這種大事,你就沒有和你的兄弟姐妹們商量一下?”

衛滄瞇起眼睛看著他,表情看不出喜怒。

“回大人的話,小的是父親大人的獨子,自然不需要和其他兄弟姐妹商量。”

“你是個讀書人,應該知道這守靈是為了防止引路燈熄滅,以至于讓逝者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

衛滄走到棺材前,伸手拍了拍棺材蓋子。

“但是還有一種說法,郎中總有誤判的時候,有些人看著像死了的尸體,其實只是假死,還有活過來的可能。”

“守靈這幾天,也是確定這人是真的死了,免得出現活埋的慘劇。”

“不過興言兄,你好像很確定,自己的父親已經死透了,直接就為了保全自己父親的名節,將棺材釘打上了?”

衛滄在說話的時候,動用了一點靈炁施展超凡能力,讓他的話說出來之后,具有極強的煽動性。

吊唁的賓客聽見衛滄說的話后,自然就被煽動,紛紛將懷疑的目光落在湯興言身上。

雖然大家都沒有說話,但是眼神里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湯興言讀懂了眾人眼中的意思,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不孝,可是天大的罪名,更何況按照衛滄的說法,湯興言這行為已經近乎于弒父了。

十惡不赦之大罪。

“大人這話,言過了吧。”

湯興言盯著衛滄,眼中泛著怒火。

“我的確因為那個妓女的事情和父親有些矛盾,但是他是我的父親,我沒有任何理由害他!”

“怎么不是你,你不就是盼著你父親死透了之后,將妾身逐出家門么?”

還問等衛滄說話,一道婀娜的身影從人群后面走來。

看面相,這女子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打扮極為淡雅,穿著一身素白的孝服。

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加上這女子的容貌頗為艷麗,所以在看見這女子出現的時候,眾人的眼神立刻出現了變化。

只有三個人是例外,

衛滄,聶紜,湯興言。

“你這不要臉的婊子,怎么敢到我家里住著!”

有道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湯興言看見這女人過來,頓時連讀書人的禮儀都不要了。

“現在給我滾出去,父親大人的靈堂,豈是你這種婊子可以玷污的!”

“是你父親讓妾身住在這里的,他也曾經跟妾身說過,如果哪天他死了,這棟房子就留給妾身,當養老的地方。”

容貌艷麗的女子不疾不徐地將湯興言的話懟了回去,之后便一轉身子,對著衛滄施禮。

“這位想必就是衛錄事衛大人,果然如夫君所言,少年風流,妾身綠蘭,這廂有禮了。”

“湯錄事和你說過我的事?”

看見綠蘭向著自己行禮,衛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詫異。

“大人來到東昌府的第一天,就見過夫君,夫君自然也跟妾身提過衛大人。”

“湯興言因為我的事情,和夫君一向關系不好,夫君也和我說過幾次,沒想到竟然……”

說到這里,綠蘭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便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不過哪怕他不說,在場的人也能猜出她想說的內容。

“你這婊子少血口噴人,父親大人一直在你身邊,想要害死他,你比我容易的多。”

湯興言自然也明白,綠蘭這一番話,可謂是將他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依我看,就是你這千人騎的婊子害死了我的父親,然后再用我父親的死栽贓陷害我!”

說到這里,湯興言也是紅了眼,從一旁的供桌上抄起一個盤子,奮力向著綠蘭扔了過去。

扔過去還不算完,湯興言還想沖著綠蘭撲過去,不過立刻就被武興隆拉住了,而飛出去的盤子,也被不知道什么時候溜過去的聶紜接在了手中。

“好小子,你弒父還不夠,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弒母!”

綠蘭也被湯興言的舉動嚇了一跳,甚至連儀態都無法位置,尖聲叫道。

“殺人了,殺人了!”

“誰是你這千人騎的婊子的兒子,你要是有兒子,恐怕我這院子都站不下!”

隨著湯興言的情緒失控,嘴里噴出的話語也逐漸惡毒起來,甚至連武興隆都有點拉不住這個家伙了。

“就是你這個婊子暗害了父親,為的就是謀奪我家的家產!”

“你才是血口噴人,既然不是你害死的,為什么還要給你父親的棺材打上釘子!”

“你放屁,父親大人和你在一起,已經夠辱沒他的名聲了,我都是為了保留他最后一點體面,現在你還敢拿這件事情來說事。”

“咳,二位先不要激動,想來湯錄事的在天之靈,是不希望兩位在這里鬩墻誶帚。”

雖然這場家庭倫理劇確實比衛滄前世看過的刺激得多,但是看見這倆人吵得這么厲害,衛滄也不能就這么放任下去。

正好衛滄也想開棺驗尸,他們吵到這里了,衛滄出聲也是為了趕緊抓住這個臺階。

“既然二位都認為是對方害死的湯錄事,那不如這樣,現在就將棺材打開,讓大家看一看湯錄事到底是怎么死的。”

“這……”

聽到衛滄的話,在場眾人頓時都不出聲了

在講究入土為安的社會里開棺驗尸,哪怕這個人還沒埋進土里,但是釘上棺材釘之后,阻力依舊不小。

衛滄早就看出來了這一點,所以才一直沒有主動提出來,準備等一個機會,機會也讓他等到了。

“大人,父親大人他去世的時候……”

湯興言似乎還是有顧慮,但是綠蘭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還拿這件事當做借口,依我看,就是你害死了你父親,害怕這棺材一開,大家就會發現你害死了你父親的整局。”

“行了,都先別吵了,喧囂靈堂,二位快要把湯錄事的臉給丟盡了。”

眼看局勢有繼續失控的趨勢,衛滄不得不冷著臉喝道。

“興言兄,在場這么多人見證,若真不是你害死的湯錄事,為何不敢開啟這棺材?”

“這……好,大人,我愿意打開父親的棺材,證明我的清白。”

湯興言咬咬牙,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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