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當林風眠被小區保安隊護送抵達后，來不及驚愕別墅的豪華，他便接到一沓葡萄酒手冊，兩根手指的厚度。

“這是酒庫內現有的品類，其他的酒類正讓航空飛機加急運送，請您稍等片刻。”老管家畢恭畢敬地介紹。

觀南在旁邊附和：“因為學長說全部都要，我就讓人把幾個酒莊各年份、各類型的好酒統統送過來。”

林風眠：“……”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在看到觀南發送的定位地點后，他立刻意識到所犯下的巨大錯誤——光想他騎小電驢，忘記他那豪到不擇手段的投資手筆。

他完全忘記，億萬富豪們確實會有奇怪的愛好。

人家有錢，什么奇怪的愛好都能被接受。

就拿這座別墅小區來講，別看價格昂貴，實際上入住資格更加昂貴。

這不是有錢就能住進來的地方。

別問他怎么知道，問就是他家那渣爹曾試圖申請。

在被拒絕后，寫小作文暗指小區委員會腦子有病。

他在旁邊笑得好大聲。

何等的父慈子孝。

林風眠草草翻了下酒冊，各個都是他在收藏會上見過的好酒，價值非同一般的昂貴。

舔了下嘴唇，在被強烈的心動驅使著做決定前，他小心追問：

“讓酒莊來送酒？你是他們家的VIP？”

“不是，”觀南搔搔鼻頭，不是很明白為什么現在還不落座，他站得腿有點酸。

“那些酒莊在我名下。”說完后，觀南頓了頓又補充，“都是意大利的酒莊，法國的葡萄酒莊比較少，回頭可以考慮收購再兩家。”

冷知識，投資法國酒莊絕對不是好主意，回本率低得驚人。

即使是拉菲酒莊這種“優質資產”，羅斯柴爾德家族在1868年購入，到了1948年才收回投資成本，用了整整80年的時間！

酒莊只適合那些“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和有“財富傳承”想法的家族。

法定區的葡萄園價格為公頃10.4萬歐元，并在逐漸上漲。

兩個酒莊得花多少錢？這筆錢又得多少時間回本？

他好似看見白花花的錢打了水漂。

林風眠閉上眼睛，復而重新睜開。

豪富的世界，他不懂。

以前林風眠覺得他家也算有些小錢，他老爸也很能斂財，現在看來……他家的家底跟學弟相比，不值得一提。

每每遭到別人仰視的他，現在終于得到報應。

林風眠鄭重澄清：“之前的全都要，只是開玩笑。”

隨意開瓶葡萄酒，他的銀行卡就得發出爆鳴——要被榨干了。

受不住，實在受不住！

觀南：“我知道啊。”

他也不傻，知道那句話就是個玩笑，但這不影響他從自家酒莊中調取好酒。

“……”

好你個大眼仔，合著是個白皮黑餡的貨色！

林風眠怒目而瞪，旋即噗嗤笑開了，小弟變身大佬的疏離散去不少。

他選了瓶種草很久的好酒，“我要1994年的Biondi Santi。”

這是一瓶名酒，老管家親自去酒窖中取來。

觀南終于能坐下，林風眠隨著一起落座。

身體陷進松軟的沙發中，他隨意打量一樓客廳。

然后，他注意到那碩大到不能再醒目的鴿血紅五克拉戒指。

“學弟，知道你有錢也用不著在客廳炫耀，”他好奇地走到展示柜前，曲指在上面敲擊兩下，發出清脆的“篤篤”聲。

“男款戒指，配這么大顆的紅寶石略顯違和。”他點評道，“換成黑曜石會更合適，用青金石也不錯。”

學長，別看你現在說得這么開心，等你知道真相后，絕對會后悔現在的說辭。

觀南快步走到他身邊，推著他強制性地離開。

林風眠被搞得滿臉蒙蔽。

“這東西這么貴重，碰也不能碰——”

這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見觀南合十手掌，對著展示柜愧疚地拜了拜，“姑婆，請別跟學長計較，這只是他的無心之失。”

“！！”

林風眠奇妙地懂了。

他不想太丟人，沒有大幅度地撤退，只能悄咪咪地往后挪，然后被沙發絆了一下，頭朝下地倒在沙發上。

像個倒栽蔥，本命年穿的紅襪子露出來一小截。

老管家端著選好的葡萄酒返回，看到這個姿勢還以為兩人在玩什么特殊PLAY。

他見多識廣，很清楚該如何處理這場景。

老管家裝作眼瞎般，悄步退回，并揮手示意其他女仆，別守在室內，趕緊騰出私人空間。

“！！”

看到這幕，林風眠又奇妙地懂了，趕忙伸手去挽留。

“等等，沒有啊，我倆沒做奇怪的事情！！”

經過他顛三倒四的解釋，老管家終于是半信半疑地返回。

混亂結束，林風眠解釋得滿頭大汗，他瞪眼看好戲的觀南，差點破口大罵，“你也說句話，就看著我干著急。”

觀南聳肩。

老管家才不會在乎那些多，是學長想得太多。

也不知道他哪兒來這么多奇妙的腦回路。

兩人解釋的空檔，紅酒也醒好，觀南將酒具往前一推。

“嘗嘗吧，這可是你選的酒。”

透紅色的酒液搖曳著醇美，林風眠咽口吐沫，忍住沖動，抬頭先問：

“無功不受祿，請我喝這種好酒是為什么事？”

觀南不說假話：“聽說元英老師跟一些老前輩有關系，我請他們中的一位出山演戲，請學長幫忙牽線。”

覷眼盛在水晶杯中的一粼波光，林風眠痛快答應：

“這件事情用不著拜托我母親，那些爺爺奶奶們跟我很熟，想請他們出山，我去就行。你想請誰？”

“官文柏老師。”

官文柏，一個在話劇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早些年是京劇出身，后來倒嗓失敗，轉型演話劇，結果一舉成名。

80年代演過話劇版《雷雨》《茶館》，所有看過他表演的人都對其終身難忘。幾十年后，依舊會有人翻出當年錄制很爛的老牌電影，進行高清還原，進行視頻剪輯安利。

這位大佬在電影圈的成就也足夠牛逼，三年前，曾憑借一部紀錄片，以68歲的高齡榮獲金雞獎影帝。

他是金雞歷史上年齡最大的影帝。

只可惜，在那部影片后，官文柏老師再沒有出山，連話劇舞臺都鮮少登上。

觀南想請他來出演瘋七爺。

“我能給你聯絡上老爺子，但是他很挑劇本，”林風眠咂摸下嘴，“我也動過請他老人家壓陣的消息，只是我這劇本沒有過。”

說這話的時候，他舌頭苦得厲害，心頭苦得更厲害。

同樣的題材，觀南拍得了，他就拍不了？！

他倒要看看是劇本好，還是觀南自身勢力強，林風眠朝觀南伸手，“劇本給我瞅一眼，”他給這行為做出非常合理的解釋，“我作為介紹人肯定得看眼，否則到了老爺子眼前，我連句正經介紹詞都說不出來，咱倆一起被攆出去。”

觀南立刻讓女仆長拿劇本。

劇本到手，林風眠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先是慎重抿了口，然后整個身體都松懈下來，靠住松軟但有支撐力的椅背，慢悠悠地翻看劇本。

緊隨著，劇本奪取了他對美酒的評鑒力。

盡管這是他期待多時、幻想過很多次的珍貴酒液。

他看劇本的速度很快，似乎習慣長篇的迅速閱讀。

差不多45分鐘左右，便將整個劇本看完。

盯著劇本最后的“end”，林風眠油然得生出慶幸。

還好那劇本沒過審，否則他得被這劇本摁在地上摩擦。

撞題材不可怕，誰難看誰尷尬！

以這片子的尖銳程度，他就是想破腦袋也搞不出更好的。

林風眠抬頭瞧眼觀南，對方正在翻閱一份紙質報告，眉頭蹙得略緊，看起來很嚴肅。

這人腦袋怎么長的？

原以為《狩獵》是他對人性挖掘的頂峰，原來那只是小試牛刀，這份《鬼子來了》才是真正的牛逼！

能夠完美駕馭“反戰”跟“人性的麻木”……

想到跟這種大神要在同一時代競爭，林風眠又緊張又興奮。

這樣的人才配成為他的對手！

沒錯，他已經將觀南認定為畢生的對手。

在巨大的興奮過去后，林風眠才想起觀南此次真正的對手——郝良才導演。

他興致缺缺：“郝導除非拍出個超越《逐夢》的驚世爛片，否則絕不會贏。”

這個“贏”并非指的是電影節得獎，而是國內的輿論反應。

這部《鬼子來了》會讓觀南封小神，這波跳臉操作會讓觀南封大神。

至少這片一出，在近十年內，觀南都能被放在神壇上，

“學弟你放心，這個忙我幫定了！”林風眠拍胸脯保證，“明天早上，我帶你去拜訪官老爺子，保準將這事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