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甩都甩不掉，”朋友打開水龍頭洗手，語氣嫌惡，“你是沒看見，就因?yàn)樗龞|西掉了幫她撿起來，就被纏上了，恨不得掏出真心對我好，管我這兒管我那兒的，煩死了，能不能有點(diǎn)邊界感？！這種人到底是有多缺愛啊？”
她還以為她們是很好的朋友。
兩人一起吃飯，朋友每次都找理由先走，從來不等她，時常約好了一起吃飯又因?yàn)閯e的朋友放她鴿子，餓著肚子等了好久才給她發(fā)消息說不來了，冷戰(zhàn)時朋友和其他人言笑晏晏從她身邊走過，好似從未相識，她看過最多就是朋友的背影……
是了，只是她以為。
蘇棠在門后，收起思緒，撫了撫眼角，悲傷如潮，一浪高過一浪，卻并未有淚落下。
原來真心換來的不一定是真心，也有可能是踐踏。
——
“太陽從東邊出來了？江辭竟然都到了？”以往早自習(xí)顧辭都是一只腳踏進(jìn)教室上課鈴聲就響了，主打一個精準(zhǔn)卡點(diǎn)。
蘇棠轉(zhuǎn)頭快速看了眼，她問過了，桌上的牛奶和早餐不是盧夢給的。
難道是江辭？
蘇棠試探性地拿走了他各科作業(yè)本，幫他寫作業(yè)。
“…”他不是那個意思。
葉博文笑，帶點(diǎn)幸災(zāi)樂禍。
盧夢也笑，現(xiàn)在她絲毫不擔(dān)心，豬那么笨，還想拱白菜呢，天真！
盧夢看向江辭眼神挑釁，下巴高抬。
合著同窗一年半都是塑料情是吧？
江辭咬牙。
——晚自習(xí)。
“想學(xué)嗎？”江辭注意到她看游戲頁面的視線。
蘇棠點(diǎn)頭。盧夢請病假不在，“留守兒童”很是社恐。
“手機(jī)拿來。”
蘇棠乖乖交出手機(jī)，江辭點(diǎn)開應(yīng)用商店下載王者，還給她，“一會兒我邀請你，你點(diǎn)下同意。”
“嗯。”她注冊了賬號登錄，同意他的邀請，又四處觀望一番，見沒有老師視線移回手機(jī)。
“Timi~歡迎來到王者榮耀。”
“跟著我。”江辭登錄小號帶她打排位。
“你在哪？”
“看地圖，屏幕的左上方。”
“哪兒？”恕她臉盲，不知道那個英雄是他。
“…”江辭回去找她，一波操作輸出，把敵方射手打得只剩殘血，“點(diǎn)這個。”
“哦。”蘇棠狂點(diǎn)，敵方射手死了。“哇！”原來她這么厲害。
“那是什么，看起來很好吃。”她自言自語，操縱著魯班“哼哧哼哧”去吃果子，掉的那一丟丟血絲瞬間恢復(fù)。
“…”算了，她開心就好。
蘇棠的身體隨著操作英雄的方向晃動，連臉都在用力，“救…”還沒發(fā)出聲，已經(jīng)被野怪打死了。
疏忽了，他是真沒想到有人會這么…這么菜，居然被野怪打死了，若非親眼所見他是萬萬不敢想信的。
江辭一點(diǎn)點(diǎn)教她，讓她復(fù)活后親手殺了打死她的小怪。
看著游戲勝利的頁面，她很高興，臉頰都因?yàn)榕d奮而泛紅。“我們贏了！”
她這個人出乎意料的笨拙，總是把所有的事情搞砸，系統(tǒng)告訴她，她只是一本小說里平平無奇的炮灰，只是為了推動故事發(fā)展的工具人。可這是她的人生，她會盡力去書寫，好的壞的都想試試。
“很厲害，沒想到是位天賦型選手。”江辭充分提供情緒價值。
蘇棠眼中笑意更甚，她喜歡被被表揚(yáng)。
父母之愛內(nèi)斂，她少時很少受到來自他們的肯定，即使?jié)M心歡喜地拿著考了98分的試卷回家，也會被教育“第一名是多少分？為什么別人能考第一名你就不能？”諸如此類。
渴求的一直未得到，在不為人知的歲月里瘋狂增長。
“好黑啊！什么破學(xué)校，聲控?zé)粲謮牧恕！蓖碜粤?xí)下課，樓道里擠滿了人，罵聲一片。
教室里沒監(jiān)控，但樓道是有的，且想著被查到帶手機(jī)會被記過，蘇棠也就沒拿出來照亮。
倒是有男生拿帶小燈的筆晃來晃去。
“啊！”蘇棠沒看清，以為是最后一階，踩空摔下去，腳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過去，疼得大腦一瞬間空白。
許多人停下來看熱鬧，但沒一個人上去扶她。
蘇棠覺得有些丟人，扶著旁邊的扶欄試圖站起來，起來一點(diǎn)點(diǎn)又疼得跌坐下去。
她咬咬牙，扶著桿繼續(xù)嘗試，疼得生理鹽水都快飆出來了，還是沒站起來，額角沁出一層薄汗。
蘇棠抬手遮住臉，漸覺難堪。
這有什么好圍觀的？能不能走開！
“奇了怪了，平時放學(xué)比被貓追的耗子還跑得快，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圍著？難道有小情侶在樓梯間…”表情猥瑣。
“聽說有人摔了。”
“這都看得下去？也沒人扶？”
江辭沒說話，和兩個室友擠進(jìn)人群里。
就一小會兒沒見怎么就搞成這副樣子？
兩邊的劉海亂遭遭地垂著，笑起來像彎月的眼睛也氤氳著水霧，將落不落的，唇角下撇，像是在極力克制什么。
江辭想都沒想，立即過去把她抱起來火急火燎地往醫(yī)務(wù)室趕，顧不上周圍的起哄聲。
“哇！公主抱！她在他懷里看起來好小一只。”
“難怪拒絕校花，原來是心有所屬啊。”
“磕到了磕到了！好甜！”
“真無語，不就是摔了一跤嗎？還故意賴在地上不起來等著別人抱她是吧？心機(jī)女！”
“你去哪？十點(diǎn)半下晚自習(xí)，醫(yī)務(wù)室早關(guān)門了。”室友提醒。
“你幫我請個假，我?guī)メt(yī)院。”
“行。”
“不用去醫(yī)院，沒關(guān)系的。”見他不說話，渾身釋放著低氣壓，蘇棠聲音漸小，“要不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江辭盯著她，好多話到嘴邊最后成了關(guān)心，“除了腳還有沒有哪里疼？有沒有磕到頭？”
努力憋住的淚涌出來，如傾瀉了兩行月光。
她將頭埋進(jìn)臂彎，遮住流淚的眼睛，微微搖頭。
“你…你放我下來，我宿舍有…有藥。”蘇棠話里帶著明顯哭腔。
“你的宿舍在六樓，你自己怎么上去？”
“我只是摔了不是殘了，我傷了一只腳還有一只腳呀，我可以用跳的。”蘇棠想象了一下畫面，破涕為笑。
“你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是不是？”江辭拿她沒辦法，柔聲警告，“安分些。”別盡想著折騰自己，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你怎么回事？一大小伙子大晚上的抱著小女生進(jìn)宿舍？怎么滴，還想留宿啊？”宿管阿姨頭一次見早戀這么囂張的。
一看小姑娘還在哭，360度大變臉，“閨女，跟孃孃說，是不是他欺負(fù)你了？”
蘇棠搖頭，顧辭解釋，“腿摔傷了，走不了，我背她上去。”畢竟是六樓，抱著怕把她摔了，改成了背。
“我自己…”蘇棠小聲提議。
“你自己個屁，再廢話揍你。”江辭難得在她面前爆粗口。心里隱秘的情緒交織錯雜，讓人難以探究。
他拼命地靠近，蘇棠卻一直在遠(yuǎn)離，他們之間界限清晰像兩條平行線，即使她受傷，他卻也沒有立場去關(guān)心，情緒上頭，失了分寸。
“行行行，快去吧，注意好好休息啊。”阿姨囑咐了幾句。
“揍我？我？”
我那么乖，為什么要揍我？(?'?'??)?
蘇棠震驚，蘇棠不理解。
“是，你沒聽錯。”江辭笑著，背她爬樓梯。
“…哼！”恕她有點(diǎn)不太會生氣。認(rèn)真想了想后握緊拳頭，“你完了，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鐵板了！”
“哦，原來是踢到棉花了，我就說怎么這么軟。”
“是鐵板！”蘇棠反駁。
樓梯那么長，一階一階，當(dāng)感應(yīng)到聲音漆黑的樓道亮起，橘黃的燈光也帶了溫度似的，照得人暖暖的。
蘇棠趴在他背上，體溫透過校服傳遞，鼻間充斥著一股淡香，烈陽曝曬的清新混合著銀色山泉余韻幽長的淺香，讓人安心。
作文里父親傾斜的傘那種父愛，沒想到在顧辭身上體驗(yàn)到了。
到了宿舍門口，江辭想到她本來就很恐高，摔下去的落空感定是將她嚇得不輕，大掌落在她的頭上輕撫，從發(fā)頂至發(fā)尾。
摸摸頭，嚇不著。
“？”蘇棠狐疑，但江辭并未解惑，女生宿舍他不方便進(jìn)，就在門口和她的其中一個室友聊了聊，室友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而且看兩人明顯有情況，為了方便吃瓜，把他拉進(jìn)了她們的四人寢室群——永瘦宮。江辭在群里發(fā)了紅包，拜托她們照顧一下蘇棠，室友欣然答應(yīng)。
“男朋友？”室友胳膊肘懟她，一臉八卦。
江辭本來要走了，一聽這話，“嗖——”地一下返回，貼在門上偷聽。
“夢中情爸。”
“……”氣笑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站在萬丈之崖，四周籠罩著白霧，她怎么也看不清，踟躕不前，大霧散去她看見了彼岸。
她看到了無數(shù)個痛苦絕望又在絕望里掙扎的黑夜，黑夜的盡頭，她跌跌撞撞往前探尋，目光所及之處是江辭！他身姿頎長，站如古松，從容地等待著，寒來暑往，初心不改。
她恐高，她更畏死，卻還是奔向他，不再彷徨，不再猶豫。
頃刻間，黑夜被白天替代，鮮花遍地，魚躍蟲鳴，暗香悄然而至，縈繞在發(fā)間，在含笑的嘴角，在幾近閉合的心間。
——初中。
“蘇棠，你臉怎么這么紅？”
“熱。”蘇棠手撐著額頭，聲音低微。
最近晝夜溫差大，晚上怎么會熱？室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燙！你發(fā)燒了自己都不知道？”
“哦。”原來是發(fā)燒了，難怪她覺得那么熱。
“發(fā)燒可大可小，嚴(yán)重的話是會發(fā)展成肺炎的，你能不能上點(diǎn)心？”
“點(diǎn)心？什么點(diǎn)心？”蘇棠很是頭痛，整個人懵懵的，純粹是已讀亂回。
“完了，腦子燒壞了。”室友也沒藥，就去找了宿管阿姨。
“怎么發(fā)燒了？你家長電話是多少？叫他們來領(lǐng)你去看。”
宿管阿姨給家長打電話，家長讓班主任帶去醫(yī)院看，班主任早就回家了，況且又不是她的孩子，這大晚上的怎么可能會來。又給家長打，手機(jī)傳出一陣忙音，無人接聽。
她不是誰家的孩子，沒人想自找麻煩。
早知道會是這樣。
“沒事，就是一個感冒，捂出一身汗就好了。”宿管阿姨囑咐了幾句。
“嗯。”蘇棠往床上一躺，扯過被子將自己一整個蓋住，像是被放在蒸籠上蒸，頭痛如裂，鼻息上行，熏得眼睛疼，淚止不住掉。
為什么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