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辭伸手扶住了頭頂上方的較粗的數(shù)枝。

蘇棠松了口氣，問，“你在干什么？”

周辭不答，依舊看紅絲帶，看到蘇棠寫的就傻笑著取下來，看到其他人的就嫌棄地丟開（沒有扯下）。

蘇棠意識(shí)到他在做什么，有些懊惱，她只為他寫了兩三條，只能先把他哄下來，“辭寶乖，我們明天再數(shù)好不好？”

“你誰？”周辭面色酡紅，衣襟和頭發(fā)有些凌亂，扯下來的紅絲帶被他如珍如寶地捧在懷里，努力掙著眼睛辨認(rèn)。

“蘇蘇？”他開心地想要跳下來。

“等、等一下。”蘇棠急忙出聲阻止，是晚一秒都有可能被他砸死的程度。“你把手里的丟了，慢慢地爬下來。”

周辭瞅瞅懷里的東西，又瞅瞅樹的高度，搖頭，“不行。”

“辭寶懷里是什么，給我看一下好不好？”蘇棠被口齒不清，迷迷糊糊的周辭萌到了，語氣也愈發(fā)溫柔。

“嗯！”周辭放手，讓紅絲帶落到蘇棠懷里，自己從樹上下來，用手戳了戳兔子燈，“可愛。”

“和辭寶一樣可愛。”她知道辭寶的屬相是兔，當(dāng)時(shí)看到這個(gè)燈就想到了他。

周辭耳廓發(fā)紅，“我向來滴酒不沾，只是把酒當(dāng)水誤喝了。”

“嗯。”蘇棠幫他理頭發(fā)，整理衣襟，余光不經(jīng)意間掃到一小段鎖骨，精致白皙，故作正經(jīng)地看向另一邊，頃刻間眼球不由自主地轉(zhuǎn)了回來，又看了看，羞愧地替他拉了拉領(lǐng)口遮住。

“只給蘇蘇看，想看什么都可以。”周辭握住她的手腕，手背的青筋明顯，說著赤誠(chéng)無比的話，眼睛迷離地凝視著她。

這誰遭得住啊！？

“好呀好呀！”蘇棠捂著嘴笑，像撿了大寶貝暗自竊喜又遺憾沒有炫耀的人。“晚風(fēng)涼，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嗯。”周辭提著兔子燈走在前面，踩到石子會(huì)踢到一邊，以免硌著蘇棠，寬大的手掌牽著她為其暖手，廣袖自然垂下，遮住相握的手。

蘇棠跟在他身后，在周辭的影子里，喊他的名字，“周辭。”

“我在。”

“周辭。”

“在呢。”

每次叫他，都會(huì)得到回應(yīng)。

蘇棠感覺心里暖哄哄的，不自覺笑彎了眉眼，嘴角壓也壓不住。

周辭喜歡蘇棠。

這一晚，她睡著了，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

她成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因?yàn)檫@里每個(gè)人都要成親，不得不成親，是誰都無所謂，但如果是周辭，有種隨手摘了顆果子解渴，一口咬下去格外甜的驚喜感。

……

“說吧，怎么回事？”王氏坐在大廳上位。

蘇棠看著成箱的聘禮，清楚狀況了，“他想娶我。”

“我問的是你，你怎么想的的？”

“聽阿娘的。”蘇棠乖巧地笑。

“你喜歡他？”

“…喜歡啊。”蘇棠坐王氏旁邊吃點(diǎn)心。

王氏拍開她的爪子，“給我正經(jīng)點(diǎn)。”頓了一下，“周家小子是做大事的人，官兒會(huì)越做越大，勢(shì)必要納妾的，到時(shí)候后院勾心斗角的，你招架得住？阿娘也不是不同意，就是怕你會(huì)后悔。”

“挺好的呀，那多熱鬧，他不在還有人陪我玩兒。”

“？？”說什么呢？！說的是人話嗎？王氏忍了又忍，“你管這叫喜歡？”

“嗯噠。”都這么包容了還不算喜歡嗎？當(dāng)然算。

她眼瞅著王氏好像更生氣了，哄哄她，“哎呀，別生氣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我不喜歡人家，但人家喜歡我呀，而且知根知底的，壞不了。”

“你也別退一萬了，你這玩意兒根本也不是喜歡。”王氏扶額，頭疼。

“那是啥？”蘇棠茫然。

王氏看著鬧心，嘆氣，“怪我，怪我懷你那會(huì)兒沒吃石榴，少生了心眼子。”

“我才不是缺心眼！”她成親阿娘和周辭都順心了，再也不用聽村子里的閑言碎語，而且她再不嫁官府就要插手安排了，還要繳納五倍賦稅。她成親是一舉多得，好事一樁。

漢惠帝時(shí)期有一條政令：女子年十五至三十不嫁，五算。沿用至今。

王氏又去找了周辭，“這婚事你怎么想的？”你看上她什么了？

周辭手心出了層薄汗，恭敬道，“蘇…小娘子惠心紈質(zhì)，知書達(dá)禮，秀外慧中，在下是真心求娶，萬望成全。”

這說的是她女兒?jiǎn)幔?

王氏心中疑惑，面上不顯，喝了口茶潤(rùn)潤(rùn)口繼續(xù)說，“你這孩子是我看著長(zhǎng)大的，和棠棠也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zhǎng)大的，”一個(gè)村一群孩子一塊兒玩，要真論都是青梅竹馬。

“我從十歲起就開始給她議親，她一個(gè)都看不上，每天去村口等啊等，一等就是小半天，還總往樹上掛紅絲帶，我知道，她一直都盼著你回來，棠棠雖然小時(shí)候皮一點(diǎn)，但很懂事，小時(shí)候就開始往家里掙錢，減輕家里的負(fù)擔(dān)。只有關(guān)于你，哪怕家里交五倍賦稅也要等你。”她想著周辭重情，看在蘇棠對(duì)他的“深情厚誼”上也能對(duì)她寬待一二，以后的日子不至于太難過。“希望你好好待她。”

蘇棠竟然這般心悅于他！

“在下會(huì)照顧好她，一生只娶她一人。”周辭正色道。

“望你記住自己的承諾。”王氏稍稍放心。

八個(gè)月后，兩人成親，三書六禮，十里紅妝。

蘇棠穿著鳳冠霞帔坐在床邊等他。

桌上依次擺放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寓意早生貴子。旁邊還放著一盞合巹酒，兩個(gè)酒杯。

周辭推開貼了雙喜字的房門，一步步走向她。

蘇棠蓋著紅蓋頭，只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莫名加快，攥著衣襟的手不自覺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