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以后還會長出第三只眼？”

“不排除會有這個可能性。”

南丁格爾說道：“這種變化并非完全來自肉體上的影響，它蘊含著某種超自然力量，能讓你變得更加強壯的同時，也會讓你變得越來越遠離人類。”

“我會定期為你配藥，抑制你在生理上的變化，但除此以外的就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我該怎么做？”

亞森完全沒想到，惡魔的力量竟然還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找上他。

“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第一，繼續(xù)攀登火劍之路，讓你擁有的神圣性相繼續(xù)壓制惡魔的性相。”

“第二，你需要保持一定頻率的社交活動，可以不多，但一定要有，而且必須是有利于心理健康的。”

南丁格爾微笑著說道：“你的問題在我看來其實不算太嚴重，比你倒霉的槍手多的是，之前我還遇到過一位下半身被蛛化，差點變成蛛人的患者，他與詛咒幾乎糾纏在了一起，無分彼此。”

“他最后康復(fù)了嗎？”

“當(dāng)然，為什么不呢。”

南丁格爾說道：“受縛之神教會在對抗超自然威脅上已經(jīng)走過了八百多年，總會有比你更棘手的情況出現(xiàn)過，你要對教會擁有信心。”

“我之后還要去圣槍修道院進修，這會對我接下來的行程造成影響嗎？”

“學(xué)習(xí)本身就是一種社交活動，恰恰相反，我認為你在那里能夠得到更多幫助，圣槍修道院的許多講師都是從曾經(jīng)的第一線退下來的槍手，他們或許能提供更多有效的建議。”

“比你這個專業(yè)的醫(yī)生還多？”

“盧平先生，我是醫(yī)生，但我并不是一名槍手。”

南丁格爾承認了自己的不足：“我可以醫(yī)治人們的病痛與傷口，但我無法完全緩解患者的內(nèi)心痛苦，我認為你或許能在更加接近的團體里獲得認同感。”

“我看得出來，盧平先生。你缺乏安全感的真正源頭是得不到尊重與認同，這與你過去的生活經(jīng)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而這場變故讓你的焦慮更加強烈，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身份的轉(zhuǎn)變。”

“你無法從我這個醫(yī)生這里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我很抱歉。”

“沒關(guān)系，我也很高興能聽到你這樣說。”

亞森反而感到了輕松：“此前我從未意識到這個問題，我以為只是拜肉教襲擊的那一夜將我給嚇壞了。”

“倘若這就是我接下來所要面臨的問題，那么我就不會去逃避，而是勇敢去面對它。”

亞森想起了招財貓臨走前的囑托，還有記憶彈中莫里斯所展現(xiàn)出來的勇氣與決心。

“教會需要的是可靠的戰(zhàn)士，而不是軟弱無能的懦夫。”

“我很高興你能自行想通這個問題。”

南丁格爾微笑著向亞森遞過來賬單：“那么，身為勇敢無畏的戰(zhàn)士，想必你一定不會逃避這份賬單。”

“……”

亞森接過賬單一看，上面的金額令他的臉部肌肉略微抽搐。

“我可以找管理局報銷嗎？這應(yīng)該屬于工傷才對。”

“你很有悟性，盧平先生。”

南丁格爾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亞森看得欲言又止，最后才憋出來一句：“你就不怕我吃你的回扣嗎？”

“如果你認真無誤地填了那份表格，那我猜你不會。”

南丁格爾打量著亞森：“你在某些方面顯得格外靈活，有些方面卻又保守得像個圣人，我只能認為你有一種道德上的潔癖。”

“……”

“那我就當(dāng)你默認了，大男孩。”

南丁格爾保持著微笑：“這個月的藥，我會派護士送到教堂去。”

亞森站起身來，想要盡快離開這間令他感到窘迫的診所。

正當(dāng)他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身后的南丁格爾突然叫停了他的腳步。

“盧平先生，在你臨走前，我還有個忠告要送給你。”

“請說。”

“不要讓其他人看見你的圣痕。”

南丁格爾的臉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鄭重的表情：“我粗通一些神秘符號學(xué)，所以才能辨認出你身上的圣痕內(nèi)蘊含著的部分含義，其中的某些符號代表著極其邪惡、墮落與毀滅性的性相，這可能會給你帶來相當(dāng)程度的麻煩。”

“大概會有多麻煩？”

“異端裁決所很有可能會介入調(diào)查，我不希望看見這種情況發(fā)生。”

“曾經(jīng)有人告訴我，受縛之主的教派是世上最寬松的教派。”

“再寬松的教派也存在著戒律，更何況受縛之神教會也遠遠算不上是寬松。無論這是誰向你許下的承諾，我都要明確告訴你，你被騙了。”

亞森不由得沉默了。

他當(dāng)然沒有天真到認為莫里斯說的話全都是正確的，但被南丁格爾這么直白地指出來，他也不禁感到自己仿佛被背叛了一樣，哪怕他早就對此有所察覺。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最起碼拿到手里的巨額金鎊是真的，等他多過上幾天上流人的生活再考慮未來的事情也不晚。

對于南丁格爾的忠告，亞森牢記在了心里。

“感謝你的忠告，我會將圣痕仔細藏好。”

告別了南丁格爾，亞森又回到了候診室，他看見艾莉娜安靜地坐在候診室的木椅上，還保持著兩小時前的祈禱姿勢。

見到亞森從診斷室出來，艾莉娜立即站起身來迎了過來。

“亞當(dāng)神甫，您還好嗎？醫(yī)生她怎么說？”

“沒什么大礙，只需要按時服藥就可以了。”

亞森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在這里等到我出來為止？”

“當(dāng)然，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艾莉娜理所當(dāng)然地說著，這讓亞森反而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格格不入的人。

“不，沒什么不對的。我們今天先回教堂吧，我想看看接下來工作的場所。”

“亞當(dāng)神甫，您不打算先去參觀溫德爾鎮(zhèn)的其他地方嗎？”

“以后還有很多機會，我現(xiàn)在想休息了。”

亞森感到疲憊不堪：“我剛經(jīng)歷了人生當(dāng)中最漫長的一夜，讓我好好地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