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后。

洞窟之中。

看著吃完她手中四團血紅色霧氣后，還擱那意猶未盡的小白虎，陸羽無奈扶著額頭。

不是，你先前那么大一只威風凜凜的虎軀呢？

怎么縮得還不如大柳樹村口的那只土狗？

那只土狗好歹還敢對著她狂吠幾聲，當然代價肯定是有的。

你呢？

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舔我的手指頭？

好吧，其實小白虎真正在舔的是從她指間流淌而出的乙木清氣，這東西對它貌似有很大作用。

具體什么作用，陸羽目前尚不明晰。

不過根據小白虎吞一團血色霧氣，就得舔幾下陸羽手指的現象來看。

乙木清氣應該有著類似平衡的作用。

乙木清氣清凈自然，主生。

血紅霧氣陰冷邪異，主死。

兩者相沖相制，才能讓小白虎快速吞噬這些四處游蕩的血色霧氣。

陸羽留神觀察過，被小白虎吞噬的血色霧氣會在大約一刻鐘后重新出現在它的毛發之中。

此時的霧氣已經褪去原來的陰邪血色，轉而變成了乳白色。

遠遠看去，就像是流動在白虎毛發中的雪色云團。

寧靜又祥和。

“好了，別舔了。”陸羽長身而起：“既然乙木清氣能夠幫你盡快吞噬這些血色霧氣，那就趕緊行動起來。”

“咕嚕！”

小白虎眼睛瞬間睜大，咕嚕一下翻過肚皮，跟在陸羽后邊朝著洞窟深處走去。

身后。

被白虎拖出來的馬長遠等人，正和程雄海、程連山三位叔侄睡得安詳。

好吧，其實是昏迷。

陸羽已經確認過他們的狀態，只是由于過度驚嚇造成的昏迷，大概明天早上就能清醒。

所以說，問題不大！

辛辛苦苦折騰一天也挺累，就讓他們多睡會兒吧。

洞窟深處。

看著小白虎狼吞虎咽的樣子，陸羽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虎媽去哪了？

總不至于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吧？

以它比狗大不了多少的體型，按說母親應該就在周圍不遠處。

可她找遍整座洞窟，都沒有感應到第二只老虎的氣息。

或者……

陸羽想起大髯漢子講過的那個傳說。

那只死在一千多年、傳說中被仙人一劍梟首的虎妖。

陸羽笑著搖搖頭，將這種稀奇古怪的想法拋出腦海。

傳說終究只是傳說，何必將其與現實關聯起來？

妖族以妖王境對應人族的煉氣化神境。

此境之下，妖族壽命相較人族要綿長些許，但也不會超過三百年。

以小白虎如今不過妖將的境界，想要在虎妖死后獨自活過漫長千載光陰，顯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

看著小白虎如雛鷹吃蛋殼一般，吞噬著游蕩于洞窟內的血色霧氣，陸羽不禁對自己的想法又產生了懷疑。

一夜時間悄然而過。

當第一縷晨輝灑落群山，大髯漢子程雄海緩緩睜開了眼。

想到那只巨大的白虎就在身后，程雄海一個鯉魚打挺瞬間起身，然后拔刀面向身后：“妖怪，給俺死來！”

青山白日，云影悠悠。

沒有血盆大口。

沒有兇煞虎妖。

有的只是他那兩個侄子略顯怪異的目光，陸小兄弟站在崖畔、身著青色箭袖笑吟吟望過來的視線。

以及縈繞在山間，久久難以消散的、淡淡的尷尬。

“咳咳，陸小兄弟，那只白虎妖呢？”大髯漢子將刀插回身后，若無其事道。

“昨日程大俠昏迷不久后，我們也盡皆失去了意識，隱約間我好像看到那只虎妖往北方去了。”陸羽思量片刻后答道。

大髯漢子聞言輕輕嘆了口氣：“跑掉也好，若是虎妖還在，以我們這幫人的實力，無異于給虎妖添口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程雄海心中充斥著淡淡的遺憾。

因為他們活下來的同時，也就意味著會有別的人死在虎妖口中。

只不過，

他連自己都保不住，又有什么資格去擔心其他人？

又或者，既然虎妖愿意放過他們，是不是意味著它也不會去傷害別人？

“我居然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只虎妖身上？”大髯漢子自嘲一笑，隨即看向陸羽：“陸小兄弟，你的那些師弟們呢？”

“他們啊，他們幾個不習慣吹這山頂的冷風，說是在山腳等我，程大俠既然已經醒來，我稍后便下山去尋他們幾個。”陸羽笑著回答道。

“這樣啊！那路小兄弟可有找到金相石礦？”程雄海目光略帶期盼看向陸羽。

陸羽笑著搖搖頭：“醒來后我也四處找過了，沒見著金相石礦脈，只尋到幾塊金相石。”

其實是找到了的，只不過陸羽想起昨夜被小白虎一口吞掉的整座火靈石礦脈，就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當時百般討要，威逼利誘全用上了，也只從那家伙嘴里撬出來幾顆。

說著，陸羽將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挪到身前，掌心赫然躺著七八塊金燦燦的石頭：“程大俠，見者有份，咱們一人一半。”

“這……畢竟是陸小兄弟找到的，我如何好意思？”大髯漢子猶豫道。

“大柳樹村的時候，程大俠不還想著分給我一份功勞嘛！怎么這會兒我想分一半給你，程大俠又不愿意了？”陸羽將金相石遞到大髯漢子面前。

“陸小兄弟仗義！既如此，那程某卻之不恭。”程雄海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略作猶豫后便伸手接過。

“理當如此。”陸羽微笑著點頭。

崖畔一時間又陷入安靜。

半晌。

還是大髯漢子開口打破沉默：“陸小兄弟接下來有何打算？”

迎著崖間晨風，陸羽略微思索，而后坦然道：“先送徐陵他們回家，然后沿千河北上濟州府，在那里有些事情要辦。”

“是該趁著年輕到處多跑跑，不然等到老了，走不動道，再想出去就難咯！”大髯漢子附和道。

“程大俠呢？”陸羽輕聲問道。

“我準備帶著連山、連橋南下游歷理國，讓他們見識見識理國江湖風光的同時，也順手處理掉這些金相石。”

話音落下。

大髯漢子順勢起身，抱拳看向陸羽：“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既然不同路，那便就此別過。”

“陸小兄弟，若有緣，咱們江湖再會！”

說完，也不等陸羽回應，轉身帶著兩個侄子沿山道一路往下。

緩緩消失在晨光中。

“再會！”

山頂崖畔。

隨著這兩個字輕輕吐出，陸羽身體開始一陣恍惚。

英朗變柔和。

箭袖成廣袖。

馬尾化青絲。

片刻后，一位青衣女子悄然現身崖間，一身廣袖道袍于初夏晨風中獵獵作響。

“陸師兄……清羽師叔，我們問過那柳村正，他說這金相石礦脈的位置是一個和尚告訴他的。”

徐陵爬上山崖，剛喊出陸師兄，卻發現大髯漢子等人都已不在，又連忙改口。

“和尚？”陸羽輕輕轉身，長發在風中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