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的課。
在所有人的驚訝與不解中。
結束了。
曹教習示意眾人下課,出門前伸手朝著陸羽招了招。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
剩下的四十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氣氛一時間靜默下來。
許久之后。
“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不知是真被凍著了,還是驚訝到說不出話。
現場的靜默才突然被打破。
“我剛剛看到了什么?”
“鐵面鬼竟然被人一句話降伏了?”
“她居然還能挑懲罰時間!”
“我酸了。”
“不行,我不服,憑什么陸羽遲到可以挑懲罰時間,而我就得當場被掛在柱子上,我要去抗議,兄弟們有沒有人一起?”趙有乾怒吼一聲,準備召集人手出發。
曹教習只有一個人,而他們卻有十幾二十多人。
趙有乾還記得小時候碰到一個賣糖人的貨郎。
那貨郎給他講了個故事。
說是以前有個皇帝,想要殺某位忠誠的大臣。
其他的大臣們都不愿意,紛紛上書求情。
就連掌管刑名的秋官大司寇都告病在家,不去上朝。
但皇帝卻不聽勸告,執意要殺這位忠臣。
一邊是君命難違。
一邊是道義所在。
就在皇帝都要忍不住寧愿折損威信,也要提刀親自下場的時候。
有個往日很不起眼,幾乎沒啥存在感的大臣站了出來。
他說九五至尊如若親自提刀,恐有損皇家威儀。
他愿意替陛下手刃奸臣。
就這樣,那位忠臣被殺掉了。
皇帝很高興,將那位替他出手的大臣狠狠提拔三級,成了當朝九卿之一。
一日之間。
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成為僅次于大都與太史之下的當朝新貴之一。
這名大臣分外自豪。
他也越發唯皇帝之命是從。
因為只有緊緊抱住皇帝的大腿,他才能繼續平步青云。
就這樣,他幫著皇帝殺了很多人。
有罪大惡極的壞人,卻也不乏含冤而死的好人。
終于有一天,在他幫皇帝殺掉一位耿介直言的大臣后。
一位鎮守邊關長達二十年的武將忍不住了。
因為那名武將幼時曾受過耿介直臣的資助。
就這樣,所有被他殘害過之人的家屬、好友紛紛響應。
天下烽煙四起。
大軍匯聚都城,誓要幫皇帝清君側。
眼看江山就要換主人,皇帝無奈之下,只得親手殺掉這位替他犯下無數殺孽的“忠臣”。
然后將皇位傳予自己的侄子,遺憾退位。
可見,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面對很多人一起逼宮,也是很難頂住的。
就更別說曹教習了。
區區一個沒什么勢力的修道者,他趙有乾何懼哉!
他相信,在場的這三四十人,有一半都是與他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就像故事里那些云集景從的忠義武將們。
果然,趙有乾大手一揮,當下便有數十人紛紛響應他的號召,加入了隊伍。
十幾人稍一合計,確定好大致方略。
便氣勢洶洶轉出門去。
大有一股不讓曹教習道歉加補償,就誓不回還的蕭瑟感。
“周煜師兄,你說他們能成功嗎?”
看著那些人烏泱泱涌出門,齊芷愣了半響,轉身看向周煜問道。
周煜沒有理會齊芷。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那個猜測帶來的震驚中難以回過神。
直到齊芷拉著他的胳膊使勁晃了晃,他才突然清醒過來。
“師妹,怎么了?”周煜看向齊芷,困惑道。
齊芷無語道:“師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問你,你覺得他們能夠成功嗎?”
周煜沉默半響,忽然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哎,師兄你去干嘛?”齊芷邊追邊喊。
“去找治跌打損傷的藥。”周煜的聲音遠遠傳來,竟是已經走到巷子盡頭。
這么多人一走,修行廣場上頓時只剩下稀啦啦五六個孩子。
這些孩子都是平日里從不遲到。
卻也幾乎沒啥存在感的。
安安靜靜的乖孩子。
很多人雖然與他們同處幾個月。
但真不一定叫得上來他們的名字。
“咱們怎么辦?”
“要跟上去嗎?”
有人這樣提議。
氣氛沉默了會兒。
“他們那么多人,應該可以搞定。”
“就是,多我們一個不多,少我們一個不少。”
“還是回去吧!”
“也行,那就回去吧。”
“……”
隨著最后幾人離開。
偌大修行廣場霎時間空蕩蕩的。
只剩下“呼呼”游蕩的凜冽寒風。
……
陸羽跟著曹教習出了天然宮一路往北。
最終停在一座種滿青竹的小院前。
“進來吧。”曹教習推開門,側身邀請陸羽進去。
陸羽輕輕拱手,然后越過曹教習半個身位,也側身站在門邊。
曹教習哈哈一笑,不再推辭,當先走進院中。
“不必拘禮,坐吧。”曹教習不知從何地摸出一只冒著熱氣的茶壺,給陸羽倒了一杯水。
兩人在石桌前坐下。
“是今早才突破的?”曹教習抿一口熱茶,舒舒服服嘆了口氣,笑著問道。
“嗯,卯時二刻成功的。”陸羽老實回答。
畢竟她還沒學會如何收斂氣息,像曹教習這種修為的應該很輕易就能感覺到,實在沒什么可隱瞞的。
“真是天才啊!”曹教習感嘆一聲,隨即又有些遺憾道:“可惜你已經邁入洗髓境,先天之海如何,外人卻是無法看到了。”
“否則我還真想看看,你的先天之海究竟有多大,九天啊,真是難以置信!”
陸羽笑了笑,沒有接話。
“不行,不問一問,我感覺心里在撓癢癢。”曹教習從桌子上直起身:“能不能大概跟我說說有多大?”
陸羽還沒來得及開口,曹教習就接著問道:“有沒有三十丈?”
陸羽略微思量,點點頭。
“五十丈有沒有?”曹教習眼睛微亮,繼續追問。
陸羽再次點點頭。
“七十丈?”
陸羽再次點頭。
“一百丈?”曹教習感覺自己的身音都有些變形。
“有了。”猶豫了很久,陸羽才輕輕點了點頭。
“哦,看來差不多就是一百丈左右了。”曹教習松了口氣,緩緩坐回凳子上。
但緊接著他又忍不住跳起來,激動地甩了下胳膊:
“真是天佑我青云!”
陸羽尷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響起嘈雜的喧鬧聲。
曹教習聞聲愣住,仔細聽了一會兒,方才有些不敢置信道:“這些個小兔崽子是瘋了嗎?”
“曹教習,發生什么事了?”陸羽好奇問道。
她才剛踏入洗髓,聽力并不比凡人強太多,因而聽得不是很清楚。
只隱約覺得有幾個聲音非常熟悉。
“沒什么,你先坐著。”曹教習冷冷一笑:“我出去收拾幾個小兔崽子,哼,今天心情好,可以讓你們少掛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