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

晴。

但因著下過雪的緣故，天氣還是很涼。

陸羽回屋加了件衣服，這才快步走向修行廣場。

她在梅花樹下醒來時已是卯時二刻左右。

又因為繞路，幾乎是卡著卯時四刻的點，才堪堪走進修行廣場。

曹教習當然已經(jīng)到了。

似乎沒想到自打上次懲戒過一次后，居然還有人敢遲到。

曹教習有些不滿地看向門口。

眼神冷冽得仿佛比這消雪天的冷風還要凍人。

待看到是陸羽。

曹教習微微一愣。

似是有些驚異于遲到的居然是陸羽這種好孩子。

但隨即他又很快釋然。

小孩子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

堅持不下來也很正常。

只要自己多教育引導就好。

這樣想著，曹教習準備借著批評陸羽的機會，順便給另外幾個經(jīng)常遲到的家伙再提點提點。

真是可惜，那幾個家伙今天居然早早都到了。

害得他想當面教訓人都找不到理由。

只能借著批評小姑娘的機會隱射他們幾句。

“陸羽啊，你怎么……”曹教習抬起頭，眼神凜冽看向陸羽，正準備開口，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曹教習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又或者是這會兒還沒睡醒？是在做夢？

他伸手截住從空中掉下來的一根拇指長的木棍，隨手彈向臺下人群中。

“啊！”

趙有乾痛呼一聲，揉著眼睛醒過來，迎上了曹教習冷冽的目光。

趙有乾身子一抖，靜悄悄地下了頭。

【很好，看來不是在做夢。】

曹教習收回目光，心中慶幸自己還是清醒的。

眼神也是正常的。

君不見，說打趙有乾，果真就打到了趙有乾。

但隨即，他又愣住了。

如果自己現(xiàn)在既不是眼花，又不曾在做夢。

那面前小姑娘身上的這股【神意圓滿，寧靜悠然】氣息又是怎么回事？

沒記錯的話，她是七月二十一下午來的，自己當時還帶著一幫小兔崽子去接的她。

然后僅僅過了十天。

八月初一的早上，小姑娘就筑基成功了？

宗門上一個最快筑基成功的人用了多久？

曹教習搜刮盡腦海中的記憶，才勉強回憶起那個數(shù)字。

三十一天。

那是八十七年前，宗門的一位“清”字輩師叔創(chuàng)造的。

陸羽用了多久呢？

十天。

哦，不對，今天才剛剛開始。

所以應該是九天。

那么問題來了，九天筑基大概是什么水平呢？

宗門近百年來，好像就陸羽這么一位。

再往上就不知道了。

范圍放大到整個燕國境內(nèi)呢？

近五十年來，好像也沒聽說過有人比她還要快。

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藏著沒說出來。

但總歸，小姑娘的這個修行速度是非常恐怖的。

不行，再確認一下。

曹教習并指在眼前一抹。

在旁觀者眼中，他的瞳孔瞬間變成了海藍色。

這是一門道術，名為【游龍破海瞳】。

專破虛障，直指真實。

但當他以瞳術照徹陸羽全身。

除了察覺到小姑娘貌似剛剛突破，氣息有些不穩(wěn)外。

未曾發(fā)現(xiàn)任何一點弄虛作假，或者說不協(xié)調(diào)的地方。

“你……過來點。”曹教習朝陸羽喊道。

聲音很輕，生怕嚇著了小姑娘。

看似這么多心理活動，現(xiàn)實時間其實也就過了十幾息左右。

臺下坐著的四十多名孩子，起先看到陸羽踩著點進來，還有些幸災樂禍。

因為曹教習有規(guī)定。

但凡他的課，踩著點進來就算遲到。

每回遲到的都是他們幾個，受罰的自然也只能是他們。

長久下來，受罰的變成了滾刀肉，不在乎會不會受到懲罰。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

至于臺下看的人呢，也覺得無聊。

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人，懲罰項目也就那幾樣。

早沒了新意。

但今天不一樣啊。

遲到的是個新面孔。

而且是還沒來天然宮呢，就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天才新人。

戲子從良沒啥看頭。

仙子落凡塵才是真好看。

然后他們就看著先是趙有乾被一根樹枝叫醒。

之后曹教習非但沒有立刻開罵，反而不知道搞了些什么東西。

眼睛一瞬間就變藍了。

隨后就在那盯著陸羽一陣猛瞧。

【您倒是麻利點啊！】

很多孩子心中都已經(jīng)開始抱怨。

平時教訓他們，那可是雷厲風行的。

生怕出手晚一點就讓他們給跑了似的。

哪像今天這么磨嘰。

在他們的千呼萬喚中，曹教習終于動了。

他讓陸羽過去。

陸羽這家伙是怎么做的呢？

她稍微走近幾步，然后就站著不動了。

嗯？

想抵抗？

他們看到陸羽對著曹教習輕輕拱手，然后說了句讓他們瞠目結(jié)舌的話。

“曹教習，咱們先上課吧，等課后我去找您。”

臺下眾人：？？？

這還帶討價還價的？

而且竟然敢這么跟曹教習說話，這是哪里來的彪悍家伙？

很多人在心中已經(jīng)開始佩服起陸羽。

憑良心說，平時他們跟曹教習嘻嘻哈哈沒啥。

可一旦犯了錯，那是沒有絲毫討價還價余地的。

膽敢跟曹教習講價的，輕則懲罰再加一倍，重則翻兩番。

就在所有人心中既同情陸羽，又暗戳戳期待的時候。

就見曹教習站在原地愣了兩息，然后笑著對陸羽道：“行，那就先下去吧。”

陸羽再次作揖，隨后緩緩走向自己往常的位置。

途徑之處。

所有擋住她前路的孩子屁股匆匆擦過地面，快速挪開位置。

好讓這尊猛人快點過去。

一直到陸羽過去許久，都已經(jīng)走到自己位置盤膝坐下。

場間眾人都還大張著嘴，個個呆若木雞。

【咋可能呢？我們難道是沒睡醒嗎？】

很多人心中不禁這樣想道。

清秀少年周煜呆坐在蒲團上。

陸羽剛剛就從他右側(cè)走過。

他沒有看陸羽，陸羽似乎也沒有注意到他。

但周煜其實早都已經(jīng)注意到了陸羽的不同。

就在剛剛，曹教習使用瞳術觀察陸羽的時候。

不同于別人驚訝于陸羽的原因，是因為她居然可以逃過曹教習的懲罰。

周煜驚訝的原因在于，他在陸羽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那是自己三天前筑基圓滿，突破至洗髓境時，身上所逸散出來的獨特氣息。

那種氣息非常特別，與他曾經(jīng)接觸過的任何一種東西的氣息都不一樣。

周煜相信自己不會記錯。

但還是那句話。

【怎么可能呢？】

他周煜筑基用了多久？

六十四天。

就這，曹教習都說他是整個燕國年輕一代前五十。

陸羽呢，她用了多久？

十天？還是九天？

她又是什么水平？

周煜心情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