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雞
- 再婚,我依舊會選好看的
- 思念糖嵌糕
- 2065字
- 2025-08-17 16:38:35
隔天
午后的陽光帶著春日特有的慵懶,把公交站臺的金屬座椅曬得暖洋洋。代晚踮腳望了望遠(yuǎn)處駛來的公交車,手里的帆布包被她攥得有些發(fā)皺——里面是剛從超市買的冰鎮(zhèn)酸梅湯,想著公婆一路坐車肯定渴。
308路公交車“吱呀”一聲停在站臺,車門打開的瞬間,代晚一眼就瞧見了人群里的公婆。公公拎了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子角露出幾根金黃的玉米須;婆婆則一手拎著個竹籃,腳步有些踉蹌。
“爸!媽!”代晚趕緊迎上去,伸手就去接婆婆手里的竹籃。入手沉甸甸的,剝開麥稈,里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土雞蛋,蛋殼上還沾著點泥星子。
“哎,小晚來啦。”婆婆笑著拍開她的手,“不沉,我拎得動。這雞蛋都是自個兒家雞下的,比城里頭賣的香,明宇就愛吃這樣的。”
公公已經(jīng)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放,喘著氣說:“這里面是新收的嫩蠶豆,自己家種的米啥的,你媽說給孩子熬粥喝,吃的對身體好,還省花錢了。”
代晚正想說話,就聽見袋子里里傳來“咯咯”的輕響。
她愣了一下,婆婆趕緊解釋:“怕死雞氣倒,就帶了兩只活雞,給你補補身子。”說著解開袋口,兩只羽毛油亮的土雞正探頭探腦地張望。
“你老兩口這是把家都搬來了呀。”代晚又氣又笑,她不太喜歡吃雞肉,而且聞不得雞身上的味道,特別是剛殺的雞去毛的味。但是她還是感謝婆婆平日里惦記著他們!
她搶過公公的蛇皮袋往肩上扛,沉甸甸的分量壓得她踉蹌了一下,“快走吧,家里空調(diào)開好了,回去給您二老切西瓜。”
公公還在念叨“我來我來”,婆婆已經(jīng)拉著代晚的胳膊往前走,絮絮叨叨說著路上的事。
陽光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蛇皮袋上的玉米須輕輕晃著,像串起了老家到城里的牽掛。
進(jìn)了屋,代晚一邊招呼公婆在沙發(fā)上坐下,一邊麻利地倒了兩杯溫水遞過去:“爸,媽,路上累壞了吧?喝點水歇歇!”
婆婆笑著接過水杯,眼睛已經(jīng)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見家具擺得整整齊齊,陽臺上還晾著剛洗好的大孫子的小衣服,忍不住念叨:“這家里還是要有個年輕人照顧著,你看這屋里拾掇得就是利索,不像咱老家,總亂糟糟的。”
代晚正笑著回應(yīng),婆婆已經(jīng)起身往門口拎東西:“這雞和鴨是家里養(yǎng)的,比菜市場的新鮮,你待會處理干凈了,等下給孩子燉湯喝。”
代晚趕緊過去搭手,鼻尖聞到雞鴨身上帶著的刺鼻氣味,心里暖直想干嘔,“媽,我不敢摸雞,而且我也不會殺雞,還是要麻煩你一下。”
婆婆一聽就來勁了:“這么久了,你還不敢,來我再教你一遍”說著就挽起袖子要往廚房走,代晚僵硬的被婆婆拉去廚房:“媽,媽,我真不敢……”
屋里的電視開了,放著公婆愛看的戲曲頻道,公公跟著哼了兩句,代晚崩潰在廚房處理著活蹦亂跳的雞。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來,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可落在代晚身上的卻是冰涼的。
婆婆把那只土雞從袋子里拎出來時,雞毛蹭過代晚的手背,帶著點涼津津的硬。“小晚來搭把手,這雞燉了給明宇補身子,城里買不著這么好的。”婆婆說著,已經(jīng)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拍,鐵刃在陽光下閃了下,刺得代晚眼皮跳。
雞突然撲騰起來,翅膀帶起一陣風(fēng),代晚下意識往后縮,手指卻不小心觸到了雞的皮膚——濕滑、溫?zé)幔€帶著細(xì)密的絨毛根,那觸感像條軟膩的小蛇,順著指尖往心里鉆。她猛地縮回手,指甲縫里仿佛還沾著那點說不清的黏。
這感覺太熟悉了。今年過年在老家,婆婆也是這樣把雞塞到她手里,說“新媳婦得學(xué)著掌家”。她至今記得雞在掌心掙扎時,骨頭硌著指節(jié)的硬,還有那層皮膚下突突的跳動,像揣著顆慌亂的小心臟。最后刀落下去時,溫?zé)岬囊后w濺在手腕上,她三天沒敢碰葷腥。
“發(fā)什么愣呀?”婆婆已經(jīng)按住了雞頭,“按住了,你來割。”代晚咬著唇伸手,指尖剛碰到雞身,那熟悉的濕滑感又涌上來,混著此刻廚房的油煙味、婆婆身上的肥皂香,突然就和老家堂屋的煤煙味、灶臺上的年味重疊了。
她低著頭,盯著案板上的水漬,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雞的撲騰。原來有些滋味真的會刻在骨子里,像過年時沒燒透的煤氣味,像第一次殺雞時濺在棉襖上的血點,說不清是怕,是慌,還是別的什么,只在某個瞬間突然冒出來,嗆得人喉頭發(fā)緊。
雞在婆婆手里撲騰得越來越兇,代晚的手心沁出了汗。她望著婆婆眼里不容置疑的光,突然想起去年剛結(jié)婚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站在廚房,看著婆婆利落殺雞,小聲說“媽,我害怕雞鴨這些。”,當(dāng)時婆婆笑著擺擺手:“怕就躲遠(yuǎn)點,現(xiàn)在的姑娘哪里干的了這些。”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自從孩子落地,婆婆話里話外總繞著“為人母就得硬氣”“家里事得拿得起來”。
就像此刻,婆婆把雞往她懷里塞的力道,帶著種“你必須學(xué)會”的篤定,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她胳膊肉里。
雞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過來,混著羽毛的腥氣,代晚胃里一陣翻攪。她想不通,明明前兩年還體諒她的人,怎么突然就變了。
是覺得生了孩子,就該褪去所有“嬌氣”?還是在老家的規(guī)矩里,當(dāng)了媽的媳婦,就得扛起這些她從未觸碰過的“本分”?
刀在案板上又響了一聲,婆婆的聲音裹著油煙味飄過來:“當(dāng)年我生明宇那陣,大冬天照樣伸手去冰水里撈衣裳,女人哪有那么多怕的。”
代晚咬著唇?jīng)]說話,只覺得懷里的雞掙扎得更厲害了,像極了她此刻亂糟糟的心——一邊是婆婆眼里“該有的樣子”,一邊是自己二十多年來從未變過的膽怯,兩樣?xùn)|西在胸腔里撞來撞去,撞得她鼻尖發(f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