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的頂部鋪設著黃銅色的蒸汽管道。

高壓蒸汽源源不斷地輸送進來，點亮燈泡，為這座陰暗的格斗場帶來光明。

艾薩克跟在維克多的身后，在曲折的過道里兜兜轉轉，最終來到一間位置隱蔽的機械室外。

推開帶著柳釘的斑駁鐵門，暗淡的照明映亮了掛在墻上的護目鏡和老式工匠手套。

工作臺旁，穿著黑色工裝褲的老頭正仰在躺椅上，手里的黃銅煙斗悠悠地冒出煙氣。

“以后你就待在這里，跟著老懷特學習維修甲胄。”維克多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名為“懷特”的老頭被聲音驚動，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兩人。

“你終于給我送來幫手了，該死的維克多。”

老懷特嘟囔一句，費勁地站起身，露出大腿上密布的火銃彈孔和傷疤。

他打量了一眼艾薩克，然后就搖了搖頭：“這個不行，太嫩了，應該送給包廂里的那群貴婦人。”

艾薩克的眼角一抽，心說自己要是被送去給那群貴婦人，恐怕會被直接榨成皮包骨。

維克多的大手按在工作臺上，語氣不容辯駁：“他會認真學習的。”

老懷特繼續搖著那顆蒼老的頭顱：“不行，絕對不行，這小子一看就不是搗鼓機械的材料。”

但維克多顯然不想多做解釋，轉身把手按在鐵門上，忽然又對艾薩克說道：

“在這里你會很安全，但前提是……不要動歪心思。”

“我明白。”艾薩克老老實實地點頭。

“喂，該死的維克多，你快把這小子帶走！”

老懷特還在嚷嚷，但維克多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外。

伴隨著沉悶的鐵門合攏聲，機械室內就剩下了一老一少，彼此面面相覷。

“該死的維克多，以后別再想找我修東西了！”

老懷特坐回椅子上，猛吸了幾口悶煙，枯瘦的面龐上布滿陰云。

他忽然望向站在原地的艾薩克，語氣不咸不淡：

“你，叫什么名字？”

“艾薩克。”

“原來碰過這些玩意么？”

他隨手拿起桌面上一件小巧的儀器，隔著透明的水晶玻璃和翻滾的蒸汽，隱約可見內部的蒸汽心核，表面布滿了微小的齒輪和精致的紋路，四周則是精密的調諧裝置。

“沒有。”艾薩克老老實實地回答，“但我可以學。”

“學？學個屁！我這里可不養閑人，你最好現在就滾回去找維克多，讓那家伙送你去別的地方！”懷特的語氣不善。

艾薩克純良地點了點頭：“好，但我已經忘了來時的路……是怎么走的了。”

“……”

老懷特輕撫額頭，猛抽了幾口旱煙，終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真是倒霉透頂，你去里間看看書吧，下次維克多來的時候，如果你連這件調諧儀都組裝不起來，那就主動離開這里！”

“嗯，我盡力。”艾薩克輕舒一口氣，走進里間。

里間的光線更加晦暗，角落處的古舊書架旁散落著各色書籍，都覆蓋著厚重的灰塵。

隨意翻開某書的某頁，艾薩克的眼角則瞥向外面的工作室。

老懷特正站在工作臺前，不知道在搗鼓著什么東西。

“老懷特。”艾薩克輕吟，這倒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作為黑夜騎士團的前成員，懷特擁有著極其輝煌的過去。

“《黑夜紀實（卷三）》載：鐵騎懷特駕駛著巨型機甲“阿瑞斯”，如魔神般的身影，揮舞著裁決巨斧，向諸逆者宣泄著無可抗拒的暴力。”

這是后續周本“漩渦彩池”開場時必出的一段文案，持續時間10秒，他每周都要幫幾百個賬號代打一次，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至于這么一位傳奇人物為什么會淪落到在一家地下格斗場里維修甲胄？游戲里并沒有提及。

當然，也可能是提及過，但他根本就沒注意。

不過懷特的人設是性格暴躁，但行事正直的古板老頭，因此只要艾薩克不作妖，茍在這里慢慢發育，應該沒什么問題。

而且最重要的是，當玩家和他的好感度培養至滿格后，就可以獲得一件重要的道具“阿瑞斯的誓約”。

主動使用這件道具，將會獲得三次駕駛巨型機甲“阿瑞斯”的機會，即使是在游戲的中后期，也是一件可以逆轉局勢的特殊道具。

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也算是一次從未有過的美妙開局啊。

艾薩克的心情不錯，視線重新落回掌中的書籍，封面上用燙金字體標注著《基礎機械理論》的書名。

雖然他開局就擁有兩項煉金技能，以及一項極為稀少的煉金術。

但是他的機械技能卻只有一項“基礎機械知識LV.1”，實在算是機械界的小白。

慢慢學習吧，先點亮最基礎的幾項技能……艾薩克開始翻閱起來。

雖然內容晦澀且難懂，但當他的視線聚焦在書頁上時，眼前便浮現出了幾行字跡。

【你正在學習《基礎機械理論》】

【學習進度5%…10%…50%…100%】

【你對于機械術的理解提高，現在能對初級機械進行簡單的維修，并可以緩慢地解析其構造】

【你掌握了一門新的機械技能—基礎機械組裝】

雖然他根本就看不懂書籍里的內容，但隨著進度條緩慢推進，他的腦海里驀然多出了許多跟機械術有關的知識。

原本僵硬的手指也變得靈活起來，仿佛變成了浸淫機械術多年的老維修工，心里也產生了一股想要搞機的沖動。

“如果我上高中的時候也能有這么高的學習效率，那豈不是只要在高考前一天的晚上翻完所有課本，就可以坐等清北來敲門了？”艾薩克嘀咕道。

消化完所有的知識，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走出里間。

老懷特還趴在工作臺上，手臂旁散亂地擺放著磨損的錘子和扳手、布滿油污的螺絲刀、銹跡包裹的螺釘堆……

艾薩克站到老懷特的對面，拿起那件蒸汽調諧儀，默不作聲地拆解起來。

明明是第一次觸摸，但他的腦海里卻清晰地呈現出了這東西的完整結構，如同一張立體的機械圖紙。

“喂，小子，不懂的東西就別亂動！”

老懷特以為他是來胡鬧的，尤其是看見他把這玩意直接拆開，面色頓時有些不悅。

“我會復原的。”

艾薩克的語氣肯定，看著手里的蒸汽調諧儀，嘴角微微上揚。

他認識這件道具，在游戲里的用途是讓玩家可以自由切換公共場景里的BGM，屬于是那種土豪才會買的雞肋玩意。

【你正在組裝機械，進度5%…20%…50%…100%】

【你完成了一次機械組裝，獲得4000經驗值】

望著重新組裝成型的調諧儀，艾薩克感到思維都活絡了許多，剛學會的知識仿佛正在腦海里流淌。

他闔上眼眸，緩解著躁動的思緒，耳畔忽然傳來老懷特的冷哼與質問：

“哼，小子，明明懂點皮毛，為什么剛才還在那里裝模作樣？”

他通過操作手法就能看出來，這小子絕對不是一竅不通的新手，機械術至少也是入門水準。

“呃……”艾薩克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撓了撓頭。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緊接著是兩名學徒將一具破損的甲胄推進機械室。

“懷特爺爺，麻煩您維修一下這具甲胄吧。”

“放那吧。”老懷特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忽然瞥了一眼艾薩克。

艾薩克立刻會意，麻利地跑過去幫忙，才發現這具甲胄的頭盔已經徹底損壞，暗紅色的血跡滲透進了裂隙間。

再多看幾眼，他就突然意識到……

這不是鼠人的那具甲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