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響后，韓笑回來了。

臉還是紅的，只偷偷瞄了一眼，不敢正視方周，便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埋頭跟書本干瞪眼。

“秦…”

“方周！滾粗來！”

方周正想跟韓笑刺探一下軍情，秦音就像夢遺大師似的重新飄到教室門口。

作為一個男人，怎么向老婆解釋自己摸其他女人小手手的事情？

沒有答案，無解。

挨打就是。

但讓方周沒想到的是，秦音竟然劍走偏鋒，不僅敲定了他是個色胚子，還質疑起他的人品。

“你呀你啊！你跟誰早戀不行？韓笑家發生那么大的事，你這不是趁火打劫么？

“你你你你，你素質低下，晚上不給你飯吃！”

方周大呼冤枉，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目前只想專心搞錢，不打算摧殘任何一個高中花骨朵。

這是很坦誠的一番話，可謂掏心挖肺，每個字都沒有假。

要知道，如果有人說自己“只想搞錢”的時候，那基本可以確定，這個人現在不僅沒錢，也真的沒有女人。

隨后，方周仔細交待了剛剛在教室發生的一切。

秦音聽后嬌俏地哼了聲，瞥他一眼，“行叭，口供一致。”

方周：“？？？”

原來韓笑剛剛過來時也是相同的坦白從寬，甚至主動提出了換座，遠離方周，但秦音沒同意，說過幾天分班后再統一換。

方周更無語了，心道她這就是釣魚執法，在這等著自己撒謊，從而一頓謾罵泄憤。

看來這丫頭最近真的忙壞了，肯定攢了一肚子悶氣。

要不…晚上讓她揍一頓？

他覺得挨摸挨踹似乎是現在唯一能跟秦音親密接觸的方式了。

秦音默然一嘆，說：“笑笑想學藝術，很犯難的樣子，臭小子你說，我是不是該去她家家訪一次，跟她媽媽聊聊？”

方周一拍腦門，“高中還家訪？”

“也是，的確不合適。”秦音再度白他一眼，揮揮手，“退下吧。”

“嗻~”

——

五十多個人擠在一個教室里，一上完體育課…嚯，那味兒。

這也是方周決定選文科班的主要原因之一。

文科班三分之二都是女生，到時空氣質量會好很多，香香的。

剩下幾節課，方周照例認真地對卷子，五六科下來，他大概能估出一個模糊的總分。

不禁勾起笑容。

自己高考后，秦音會到東海省最南邊的那座城市，那所大學只是個普通一本，不是985也不是211，保持住這個成績……誒嘿嘿。

心情美麗，他用最后半節課的時間把《回村的誘惑》第二集寫了個開頭。

寫東西這個事講究個連貫，一斷就容易找不到感覺。

一篇六七百，趕上秦音半個月工資了，螞蚱再小也是肉，該賺得賺。

放學后在教室等了一會秦音，六點出頭，兩人一起回家。

晚飯是秦音做的，她做菜喜歡放一點點糖提鮮，方周吃習慣了，連續造了三大碗。

然后摸著鼓鼓的肚皮挑釁主廚：“你不是說不給我吃晚飯么？呵，口是心非的女人。”

“吃完飯罵廚子，你沒素質！”

秦音筷子一摔，追著他打了幾拳，“明早不給你吃，肯定不給！”

方周直哼哼，“行，我也不起來做，大家都餓著。”

說是這么說，做也真的是這么做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兩人誰都沒去廚房。

但生物鐘這個東西很奇怪，一旦養成，不照舊就難受。

早起不吃飯還能干啥？

方周和秦音大眼瞪小眼，等著誰先…

方周先低頭了，看不得秦音委屈巴巴的小樣兒，“我請你吃小籠包？”

秦音“嘻”一聲齜出小虎牙，“我要喝豆腐腦。”

……

韓笑母親的早餐店其實就在方周家和學校之間，但方周從來沒去過。

他不好意思。

一怕韓笑家不收他錢，推來推去麻煩。

二…就是單純的不好意思，年輕小孩兒都這樣，一丟丟社恐。

但那是重生前，現在方周可不會不好意思，只是這半個多月一直在家吃，沒機會。

招牌很簡單，就仨字：早餐店。

熱氣氤氳的玻璃窗外掛著一個小黑板，上書：包子油條豆腐腦，稀粥茶蛋小咸菜。

不出意外，韓笑也在。

穿著一身校服幫母親上菜，甚至還會用開水沖紫菜蛋花湯，技藝嫻熟。

方周和秦音推門進來，畫風明顯和其他客人不同，韓笑看清后先是愣了一下，繼而臉紅了一點，然后馬上招呼他們坐下，還緊張地把桌子擦了好幾遍。

秦音也才知道這是韓笑媽媽的店鋪，瞥了方周一眼，怪他沒提前說，然后笑瞇瞇地拉住韓笑，問她怎么也在這，是不是每天都來，會不會耽誤學習什么的。

韓笑文文靜靜地坐在一旁，說經常來幫媽媽忙，但不是每天。

說完又問他們吃什么，然后立即出溜走了。

不大會兒，知道女兒的同學和班主任來了，韓母從后廚急忙走出來，手在臟兮兮的圍裙上抹了抹，還順道拎了兩瓶汽水。

方周只是禮貌地說了聲阿姨好，就把話筒交給了秦音。

在他眼里，韓母是個和藹的母親，手掌有著經年干活留下的粗糙，臉上也比同齡的中年人多了不少褶子，渾身上下透露著見到自己女兒老師的局促。

開口先問好，然后就問女兒在學校的表現。

秦音說韓笑是個聽話的女孩子，學習上也有勁頭。

真假參半的話說得韓母笑容更甚。

然后，她就不知道說什么了，“那就好那就好”之后，便起身讓方周和秦音稍等，說自己去給他們上包子。

韓笑始終在一旁幫母親上菜，東桌上完上西桌，客人吃剩的碗筷也不嫌臟，直接就端走去洗。

時不時偷看方周和秦音一眼，眼神含羞帶怯，卻無比清澈，絲毫沒耽誤手上的活計。

兩屜小籠包，方周吃肉的，秦音吃角瓜雞蛋的，一碗餛飩，一碗豆腐腦。

韓母特意給加了一碟咸菜和兩個茶葉蛋。

秦音和方周默默吃著，誰都沒說話。

方周知道她對這種母女、家庭之類的情感也很陌生，不知心思又飄到了哪去，沒有打擾她。

不大會兒，后廚傳出韓母和韓笑之間隱約的對談。

韓母跟女兒說老師夸她了，讓她好好學習，不一定非要學藝術的。

韓笑糯糯怯怯地回話，說自己的成績真的很難上個好大學云云，還是想學表演。

半晌，秦音吸溜一口豆腐腦，換過方周的餛飩開始喝湯。

“你說…這就是家人么？”

方周笑了。

秦音上初中后成績一飛沖天，從來沒有讓老院長操心過，沒體驗過這種家長掛念子女成績的場面。

“對，這就是家人。”

見秦音只是“哦”了聲，便埋頭又吸溜熱湯，方周補了一句：

“我們也是。”

秦音點點頭，重新把豆腐腦換回去，攪啊攪的，又倒了一點醬油。

方周說：“人生就像豆腐腦，甜咸無所謂，即便攪得稀碎，也不耽誤喝，溫飽無慮是幸事，無病無災是福澤。”

秦音噗嗤一笑，然后片他一眼，讓他以后少看課外書，“說話一套一套的。”

方周笑道：“秦小姐，吃完就走吧。”

結賬時，韓母死活不收，秦音死活要給。

方周把錢遞給韓笑，“你和阿姨不收，我和秦老師就再不來了。”

韓笑擎著錢，站在當中，左右為難。

韓母收了，直接給了韓笑當零花錢，然后讓她跟方周和秦音一起去學校。

洗了手背上小書包，韓笑還跟秦音倆人道謝，開玩笑說媽媽好久沒給她零花錢了。

方周拍著胸口大笑，“得重點感謝我，這叫早餐版《別撕吧，給孩子的》。”

秦音和韓笑都笑個不停。

吃得胃里暖暖的，方周心情舒暢。

不論是趙暖那種富二代，還是韓笑這種單親家庭的小女孩兒，亦或是秦音舉世無親…

總之，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哪個人沒有自己獨特的故事？

近城遠山，皆是人間。

……

放學前，秦音告訴方周自己回家，成績出來，各班班主任要留下加班分榜。

方周滿懷期待，做好飯等到九點半，秦音一到家，他就撲過去問“怎么樣怎么樣”。

其實單從她臉上控制不住的笑容，方周就知道自己考的一定很好極好特別好，但就是控制不住問。

結果秦音始終神秘兮兮地說：“哎呀！別磨嘰，明天就知道啦！”

然后開開心心造了兩碗。

方周心癢難耐，很晚才睡著。

……

周五，所有人等了三天的發榜日。

下午第二節課，秦音噠噠噠抱著一摞文件進了教室，表情耐人尋味。

站上講臺，清了清嗓，在一屋子小土豆或糾結或恐懼或期待的眼神中，秦音宣布了一個消息。

“公布成績前，我先說另外一件事兒。

“這次月考…暫時不分班了。”

——哈？

同學們都驚了，甚至能聽到隔壁班傳來同樣的驚詫聲。

方周也感覺難以置信，這個傳統就打破了？

蝴蝶效應開始了？

秦音壓壓手，讓大家安靜，拍了拍手邊的一摞白紙，又說：

“這是文理選擇志愿表，一會兒發給你們，下周一交上來。

“周二，直接結合這次月考成績，進行文理分科后的成績分班。”

所有人莫名其妙，場面再次失控。

秦音嬌詫一聲：“現在，公布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