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笑還是韓笑笑？”

“韓笑。”

方周想笑，下意識嘀咕出：“含笑九泉…”

李雪兒霎時止住哭，呆呆地盯著他。

隨即噗嗤一樂，最后嘴巴一嘟，委屈地念叨：“是哦，好難聽。”

李…韓笑說下午去街道和派出所改名的時候，她媽媽只希望她以后能開心，就起了這個名字。

沒想到含笑九泉…

“怪不得我一直感覺怪怪的呢。”又念叨一聲。

方周受過大人的專業訓練，再好笑也忍得住。

看著她，方周說：“對嘛，笑總要比哭好，我覺得比你以前的名字好聽，雪兒一聽就冰冰冷冷的。”

韓笑木木點點頭，扭過來身子，發著呆。

橫看成嶺側成峰！

方周的文學水平突然爆發。

這李…韓笑過于有料啊，以前怎么沒發現呢。

人品端正的方周立即坐直了身子，視線高了一點點。

從領口看下去…我尼瑪！

襯衫紐扣馬上就要當暗器了。

方周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起韓笑的母親。

該給女兒換size了，穿這么緊，對發育不好的。

“方周，你成績也不好，而且…”

韓笑聲若蚊蠅，目帶猶豫開了口。

方周從長輩視角里切換回來，示意她想說什么就直說，沒關系。

“而且你的身世也…那樣，為什么我感覺你每天都很開心呢？”

韓笑說了一句，撇撇嘴，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說：

“我現在特別難過，不知道該怎么辦，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樣沒心…不是，是…是…”

“……”

方周知道她想說“沒心沒肺，也知道以她的文化水平想不出“樂觀開朗”，但對這個楚楚可憐的大…妹子沒必要較真。

他笑了笑，起身把韓笑桌子上那個小白本夠過來，提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生活有時候的確很喪，我們務必要開心成長，如果偶爾失落，那就抬頭看看星空，它那么大，一定能包容所有的難過和委屈。】

可能是這個世界在逼著你長大，才會讓你這么難過。

這句話，他沒忍心寫上去。

再次收回視線，方周把本子遞給她，“我在某一期的雜志里看過的，送給你。”

韓笑輕輕點點頭，把本子收了起來。

“我要回家了。”

“好。”

韓笑拎起書包起身，方周又說：“我以后可以叫你韓笑笑不？”

妹子沒懂，定定看了方周好幾眼，突然臉一紅，訥訥道：

“方周，我要努力學習了，不叫媽媽難過，我…我…我不想早戀。對不起。”

說完，到底又被嚇跑了。

“？”

——

第二天早讀的時候，秦音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公布了李雪兒隨母姓改名叫做韓笑的事情。

秦音在說話的時候，韓笑也站在她身邊。

遠遠看去，秦音比她高了小半個腦袋，也就是說韓笑大概166左右，很標準的身高。

只是這姑娘骨架小，看著有些瘦弱，唯胸襟寬廣。

這也驗證先前方周自己的想法，這個年紀的女生并不引以為傲。

韓笑就是，佝僂著腰，一句話不說，垂著腦袋羞怯不想將優點示人。

可這樣子走路不會重心不穩摔倒么？

秦音讓同學以后都叫她的新名字。

“回去坐著吧，要好好學習喔。”

說完，秦音摸摸韓笑的頭，眼神很是憐惜。

等抬起來時，就變作凌厲，凌厲地瞪了一眼方周，離開了教室。

韓笑坐回了位置，默默把一摞舊雜志遞給了方周。

郭小川并沒有向韓笑磕頭賠禮，甚至沒有任何表示。

同桌關系破裂，一上午誰都沒跟誰說話，冷冷淡淡。

方周知道，一天一夜過去，郭小川再也不可能跟人家道歉。

所幸，青春善于遺忘。

這種糾紛會在一天天的時間里和一件件其他日常瑣事中，被遺忘。

然后又會在每一次相見時，重新被想起。

方周看著他們，在林品如和洪世賢的人物圖譜下面寫了一句定語。

人和人之間從來沒有冰釋前嫌，只有破鏡難圓。

此后幾天，前桌兩人的狀態也驗證了這句話的正確性。

……

每天中午吃過飯，方周仍然會去大棚里幫滅絕師太耕田。

從周二到周五，只有周四那天碰到了對方。

而小結巴寧楚然再沒來過。

周四中午，方周和寧校長就坑挖多深和水澆多少的問題交換了意見。

方周當然不懂耕田，只是引出話題讓老奶奶賣弄而已。

逗老太太的技巧他可太熟悉了。

分別前，寧校長再次告訴他不要過來了。

“下周月考，你應該把一切時間用在復習上。”

方周當時笑呵呵的，說干完明天就差不多都種好了。

周四晚上，方周再次約了趙暖。

在車上，他交給對方一篇要發表在網絡雜志上的小作文。

不是連載，是單篇劇情。

趙暖問他寫的什么內容，方周只是神秘兮兮告訴她一看便知。

趙暖沒再追問，而是有氣無力地說了句回家看，下周再給他回復。

方周留意到趙暖的情緒不高，而且黑眼圈很重，很疲累的樣子。

便關心地問了問，趙暖只說最近熬夜忙工作。

完全不敢告訴方周所謂的網絡雜志依舊在建設中，短時間還看不到影。

到了周五，這一周的時間，方周把秦音的卷子做完了，還寫了兩篇稿子。

而韓笑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把不想跟方周早戀的話體現個淋漓盡致，幾天來兩人對上的視線屈指可數。

這天的最后兩節課沒上。

秦音先是給大家公布了考場考號，然后安排大掃除。

同時讓所有人把書桌和桌面整理干凈，不允許放書。

“周末的時候會有人來布置考場，貴重物品都拿走，別丟了。”

方周去倒水桶的時候，秦音跟了出來，告訴他晚上會加班到很晚，讓他回去先吃飯。

方周肯定不會先吃，所以一直餓到了十點鐘。

兩道菜一盆湯，一鍋飯，兩人全部吃光。

秦音打了個飽嗝，摸著小肚子長長嘆氣。

“周一就考試了，你有把握么？”

方周撐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只問：“我該怎么才能確保留在三班？”

秦音說：“繼續考倒數第一就行。”

說完給了他一個爆栗，“文理分班也就一個月后，你就算調走了，也不許再考倒數第一。”

吃完飯，方周被秦音拉著改卷子，改她給方周的卷子。

“你什么眼神，我加完班還要帶你復習，我都沒說累！

“今晚熬一熬，周末兩天可以放松歇一歇腦子。”

洗漱完的秦音盤腿坐在床腳一道題一道題批改。

方周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摳摳腳丫點點卷子，又摳摳又點點，想樂。

“語文，還不錯，作文我不會批，但應該分數很好。

“唔……”

抬起丸子頭瞄他一眼，“英語真的很好。

“數學不行的，才八十多分，要被拉下名次。”

最后，“你的確文科要比理科好很多，可上次你物理不是全對么？這次正確率怎么還不到一半？”

方周說上次是隨堂測驗，考的都是近期的知識點，以前的就不行了。

“哦……”

秦音半晌沒再說話。

方周：“能不能夸我兩句，昧著良心也行，高低整兩句，讓我迷失一下自我。”

“切~”

秦音瞪他一眼，本來她還想趁著這次機會好好批評教育他一頓來著，卻沒想到臭小子的成績直接來了個翻天地覆。

以前他是倒數第一，但按照這幾張卷子的總分……

秦音默默在心里對比了一下這幾天一直在翻看的年紀大榜，怕不是要竄升大幾百名？

想罷，眼神莫名茫然起來。

這么短的時間，做到這種程度的提升？

秦音覺得這太不正常，太難以置信了。

方周：“不要吝嗇表達，其實你的碎碎念，我很愿意聽。”

“切~”

“像你這種沒錢又不漂亮的女生，只能善良了。如果連善良……”

“踹你！打你！”

踹一腳沒什么，但抻過來上身敲他腦袋的時候…方周好像看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怪不得，怪不得她最近非得在家穿兩件大T恤，本來還以為她是怕冷…

哪成想她竟然不戴…

好哇好哇，哥哥跟你掏心窩子，你跟哥哥玩心眼子？

我的姐！我的妹，！

我的奶奶，久違了！

秦音順著他的眼神一低頭，蹭地愣住了。

先是坐直，站起身，瞪向方周，死死咬著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氣。

最后默默轉身，去了廚房。

方周立即站起來，也低頭看了看，然后急忙喝光了一大杯涼開水，試圖壓精消腫。

這時，秦音寒著臉回來，手里拎著粗粗的搟面杖，冷冷哼了一聲。

“呵呵，名聲在外，各有好壞。以前他們叫你丐中丐，現在變成了死變態。

“今晚別睡了，我好好教育教育你該怎么做一名合格的小弟！

“先把幫規給我背一遍，然后領罰！”

——

秦音真的氣到了，真的用力地用搟面杖捶了他的屁股好幾下。

她明白青春期的沖動，睡前，她始終在想自己住過來到底對不對。

或者，要不要過陣子搬出去。

方周則美滋滋地在床上回味那一剎那的風情和驚艷、和熟悉、和期待…

雖然不及韓笑，但光大是不行的，合適最重要。

再一次的凌晨兩點，方周偷偷起身，偷偷撩開了簾子，偷偷看著死死用被子把自己卷起來的秦音。

笑了笑，方周輕輕吸了口仙氣。

萬家燈火炊煙，柴米油鹽又一天，晚安，我的傻丫頭。

驀地，秦音睜眼！

“滾！”

“好嘞。”

三點，簾子里傳來小小聲。

“明天我們去趟海邊吧。”

“好。”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