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亂七八糟，班主任又不在，這個時候理應由班長出面維持秩序。

但方周左近是田博真最恐懼的副本區域，他不敢涉足。

只能站在講臺上敲敲桌子，讓大家安靜點，回到座位坐著。

“要上課了，你們聽到沒？！我…告老師去了啊！”

前排一些好學生聽話了，但后排還有些人充耳不聞。

這時，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秦音就一溜小跑進來，直奔王的故鄉。

巴掌大的俏臉上被一只口罩遮住了三分之二，露出的桃花眼似嗔似怪地剜了郭小川一眼。

那嬌俏的模樣看的方周忍不住嘴角上翹。

秦音壓根不搭理他，先是兇巴巴地讓其他人回去坐好，然后輕輕對著李雪兒說：

“雪兒，你跟我來。”

嘶——

這溫溫柔柔的小動靜，讓廣大男同學恨不得立即改名都叫做“雪兒”。

鬧劇收場，開始上課。

郭小川始終低著腦袋悶悶不樂，連口袋小說都不看了。

方周用筆帽戳戳郭小川的后背，小聲跟他說：“女孩子是用來保護的，更何況這個女孩還是你的同桌。”

他勸郭小川等下跟姑娘道個歉，玩笑的確是開過了。

雖然這里面也有方周的責任，但他覺得…誰他媽知道這貨才是真的腦袋不好使。

說完這句，便不再言語，他眼下的世界，只有秦音、錢和數學題以及“∞”個秦音。

他不知道郭小川是不是真的會放下少年可笑的驕傲去跟李雪兒道歉，只知道李雪兒沒給少年這個機會。

剩下兩節課，李雪兒始終沒回來。

午飯時，方周去辦公室找秦音，見也不在這，可見到秦音眼圈竟然也紅紅的。

本著女王大人心情糟糕應該退避三尺的原則，方周只是默默吃飯。

可秦音卻時不時瞅瞅他，最后來了一句：“你的好奇心是被狗吃了么？”

“……”

方周放下筷子，豎起一根手指頭…

“首先，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情緒能反常到這個地步，要么是失戀，要么家里有事。

“我猜家里有事，對么？”

秦音點頭，“你猜的？”

“哦，那不是，前兩天郭小川告訴我的。”

“……”秦音白眼。

方周豎起第二根手指，“那么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情緒能反常到這個地步，家里會有什么事呢？

“要么是親人去世…”

秦音搖頭，方周說：“肯定不會，是的話她早就請假走了。要么是挨家長揍了…

“肯定也不是，挨打了哪至于一個星期這樣，家長打完孩子一般第二天就哄了。

“所以，李雪兒父母離婚了，對么？”

秦音點頭，問他：“郭小川告訴你的？”

“這回是我猜的。”

“怎么猜的？”

方周說：“上網看幾集柯南，自然就精通推理了。”

秦音片他一眼，又長長一嘆。

說李雪兒的父母上周就離婚了，然后跟方周說了些大概的情況。

方周聽完也是一陣唏噓。

91年的下崗大潮不僅讓無數家庭沒米下鍋、分崩離析，以至于延伸出不少鬼故事和都市傳說。

離婚率也在80后這代人的父母身上直線走高，深層原因就是下崗引發的下海潮。

李雪兒的父母雙職工下崗，真的挺慘。

早年，李母在松海擺攤帶孩子，李父則去南方當倒爺，只偶爾往家里郵些錢，人卻常年不回來。

95年，李父被判了兩年，出獄后也不回南方了，就在東海省這帶繼續折騰，還真折騰出一些錢。

給李母開了一間早餐店，人卻更不著家了。

去年，俗套的情節在李家上演，紙醉金迷，亂花漸欲迷了李父的眼，家外有家。

本來兩口子打算和其他家庭一樣，等孩子上了大學再離婚。

但外室的肚子等不了，鬧到了家里來。

潑婦欺負孤兒寡母，李父亂刀斬亂麻，提出離婚。

秦音和方周感嘆的是他們無比渴望的“家”，在擁有者的手里并不被珍惜。

“李雪兒被她媽媽叫走了，我給了假。她就坐在你前座，以后你們不要欺負她。”

方周說自己從來不欺負女生。

“別人欺負她，你也要護著點。”

“那怎么行？她要喜歡上我怎么辦？”

秦音呵呵笑了，“我覺得李雪兒挺漂亮挺懂事的，她應該看不上你。”

“……”

方周無語地換上工作服，“我去耕田了。”

秦音卻讓他等等，說上午開會的時候年級主任提到了文理分班的事情。

“期末考試前要調整完，你有過打算么？”

方周心道原來的自己無所謂學文學理，都一樣爛，但上輩子他還是選擇了學理，因為學理好就業。

但現在…

“學文。”

“為什么？男孩子學理好就業。”

果然，她也這么想，方周笑笑：“我最近雜志看多了，你感受不到我身上濃濃的文藝氣質？”

秦音哼哼一聲，探過頭拱拱鼻子嗅了嗅。

“文藝氣質沒聞到，文藝的酸臭味聞到了。”

方周哈哈笑著走了，揮揮手說：“三班是文科班呀。”

——

和秦音感懷李雪兒的事情聊過了頭，下樓方周才發現已經十二點十五了。

連忙往大棚里跑。

進去的一剎那怔住了。

小劉亦霏的確在，但不重要。

她旁邊還蹲著一個花白頭發的…

‘老奶奶來的不是時候啊！偏選我遲到的日子？’

這時，手機響了，是秦音。

方周愣愣接了起來，看著被電話驚到的一老一少回望的眼神，聽著電話里傳來秦音焦急的聲音：

“哎呀！聊忘了，寧校長今天來了，上午開會她就在，你快跑幾步，別錯過了！”

“大抵是…錯過了。”

掛斷電話，方周尷尬地笑了笑，正要開口做自我介紹。

老奶奶就站了起來，拍拍手上的泥土，看向方周，卻問身邊的小劉亦霏。

“然然，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男孩子？”

小劉亦霏說：“對，就…就就…就…”

方周的眼皮跟著她“就就就”的節奏在跳。

“就是…是他。”

說完，小姑娘瞅瞅方周，臉紅了。

方周決定給這丫頭換個外號，“小結巴”。

寧校長點點頭，對小結巴說：“你快回那邊去吧，一會就上課了，剩下的，奶奶自己弄就行，馬上考試，這幾天你別往這跑了。”

小結巴“嗯”了聲，又看向方周：“在…在…在…”

方周：“再見。”

小結巴：“嗯。”

然后就走了。

兩次高中，首次和這位老校長面對面獨處。

方周感覺壓力很大。

他覺得寧校長很像一個人，滅絕師太。

不是長得像，而是氣質像。

首先都不和藹。

同樣的頭發斑白，腰桿筆直，不怒自威，一臉嚴肅。

還有那學院派的突出特征——鼻孔看人。

但方周比她高，看不到她的鼻孔。

“校…”

“你是方周吧？”

“嗯。”

“倒數第一？”

“…嗯。”

寧校長沖他揮揮手，“以后別來了，學生要以學業為重，不要弄這些虛頭巴腦的事情。”

方周腳下沒動，他覺得這老奶奶不和藹不要緊，但不能不講理，更不應該瞧不起人。

“校長，這個大棚和菜地也是學生弄壞的，還是成績很好的學生，我也是學生，我替他幫你弄好，沒別的意思。”

“有沒有別的意思我清楚。”寧校長重新蹲下，挖坑埋土。

方周脾氣上來了，行，你不搭理，我也不伺候，咱們成績上見。

把兜里的種子放在她身邊，“校長再見。”

剛站起身，就聽到寧校長說：

“上午開會我聽到好幾個高二年級的老師提到你，說你最近很用功，這是好事，要保持住，這次考試，我看你的成績。”

“哎，好勒校長。您得注意身體啊，我告訴您，這種地的時候總這么蹲著可對腰不好，您看我這姿勢……”

——

吹著泡泡往回走，方周很開心。

這老奶奶不僅和藹極了，還有漂亮極了的小孫女。

他想起小結巴是誰了。

上輩子一直耳聞、從未得見真顏、被魏微星忿忿不平掛在嘴邊的正牌校花、大榜第一。

寧楚然！

五中的大榜第一始終沒在主校一班，因為寧楚然是音樂特長生，在分校二十四班。

她是個結巴？

方周感嘆：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而唯獨偏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