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方周想明白了。

世間所有買賣都是供求關系，無非就是一買一賣。

自己的才華被趙暖那丫頭鐘意了，給出了高于市場均價的價格。

這很合理。

而千字一百五，一篇小作文五六千字，就是七八百塊。

暖陽的《飛花文摘》半月刊，可以上長篇連載，趙暖說的什么網絡雜志是周刊。

算下來，一個月能收六篇，五六千塊的月工資…在這個年代，水平很高了。

改善一下短期生活沒問題。

最重要的，他腦子里貨多啊。

別人可能憋好幾天寫不出來一個，他可以。

主賣腦洞，不賣文筆，這是趨勢。

書、電視、電影，像《開端》一樣，五六千字不過就是個大綱。

他三節課就能搞定一個出來。

唯一有點郁悶的就是，趙暖沒看上他的那篇《咬尾蛇的愛情》。

那是方周根據自己的經歷寫的，重生回高中，愛的死去活來。

可趙暖說瓊瑤的《窗外》都禁了，這個題材不行。

她很喜歡《開端》，但方周沒賣，那篇他依舊打算投稿給新概念。

承諾五天內再搞一個同樣水平的交稿，方周信心滿滿。

“方圓”的筆名能用上了。

沒有再像昨天一樣把方周丟在路邊，喝完茶之后，趙暖給他送到老破舊的路口才離開。

談判愉快，合作愉快，方周發現這個姑娘真不錯。

長得好，有錢，最關鍵的是大…方。

秦音到家前，方周已經把下篇稿子的主題定了下來。

《飛花文摘》，看名字就知道受眾比較極端，男生不看，讀者都是女的。

趙暖說，文藝類、家長里短、腦洞清奇的，都可以上刊。

方周大筆一揮，寫下了標題，《回村的誘惑》，長篇連載倫理類。

毀容、失憶、小三上位…

“方圓”認為，洪士賢的一句“你好騷啊”，絕對能亮瞎這個年代廣大婦女的眼睛。

非抄，借鑒，沒看名字都不一樣么。

秦音哼著歌，開開心心在廚房做飯時，方周也出了門，去院里喂“好鳥”。

端著一個破爛的搪瓷盆，向鐵網里面撒小米，方周看著為了一口吃的不斷往地上磕頭的“好鳥”，莫名就想到上輩子的自己。

冷風吹過，他打了個激靈，秦音這時從廚房的窗戶探出頭，“吃飯啦！”

家里沒有飯桌，三道菜擺在書桌上，兩人并肩而坐。

方周自動屏蔽菜香，只能聞到她身上細潤的馨香味道。

吃著飯，秦音嘴里還在哼著歌。

方周知道自己考了滿分是真的讓她開心壞了。

只是沒想到，她哼的竟然是郭小川的“Monkey brother”。

吃著菜，看著她，方周更開心。

窗外凜冬將至又怎樣？

這間小小的屋子才是自己的煙火人間。

方周輕喚一聲：“秦音。”

剛往嘴里放了一顆炒花生，秦音立即黑起臉，兇惡地用余光瞪他。

“叫誰呢！”

“姐。”

拱拱鼻子，秦音哼了一聲，還打了個嗝。

方周齜牙一笑：“我想談戀愛。”

秦音的臉更黑了。

——

為了杜絕方周早戀，秦音整個上午一到課間就會出現在教室門口。

不可能有女孩子給他遞情書吧？嗯，沒有。

他不會在寫情書吧？課間都不出教室？

秦音走過去看了兩次。

在寫作文。

嗯，挺用功。

“談戀愛？你考個第一，我給你介紹對象！”

“可不興反悔！”

想起方周昨晚說話時的樣子，秦音又覺得他不像在開玩笑。

一時犯了迷糊，就不該給臭小子買手機，他跟人網戀了？

方周知道秦音心里在琢磨自己，但無所謂。

再借她三斤智慧，她也猜不到自己的目標到底是誰。

物理小老頭似乎把方周考滿分的事兒分享給了其他老師。

每到上課時，任課教師都會時不時往教室后面瞟一眼。

第三天了，方周依舊在認真學習，老師們都很欣慰。

再借他三斤智慧，他也絕對猜不到自己今天已經在教師圈里成為了一個顯性話題。

有的老師甚至打了賭，壓方周這次月考會前進多少名。

賭注是上課時公開表揚方周不低于一百個字。

方周寫完了三千個字后，中午放學鈴響了。

放下筆，抻了抻懶腰，他發現同學們出教室前都會看自己一眼。

眼珠一轉，方周就知道自己勤勉不綴的改變，已經讓這些人刮目相看。

郭小川再度邀請他去吃麻辣燙，方周再度拒絕。

和秦音吃完飯后，他跑到報刊亭買了一張電話卡，第一時間撥通給秦音。

電話里，秦音的聲音溫溫柔柔，軟軟糯糯。

“喂，你好。”

“喂，好久不見。”

——

下午，方周不再寫小作文，而是做卷子。

月考逼近，他需要把做題的節奏和邏輯熟練一下。

于是定下了上午碼字，下午答題的作息安排。

兩天皆如此。

到了周五，潛移默化的改變不只出現在老師和同學們的眼神里。

行為上也有了，上課時，老師會偶爾點名方周回答問題。

但他的注意力沒跟著課堂走，所以每次站起來都會讓老師重復一遍問題。

如果會，就答。

若是那種讀課文、跟教材的問題，就直接禮貌地說自己沒聽講。

下午第三節課后，方周去廁所放水，聽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

袁源被開除學籍，轉校了。

方周一個激靈，差點尿了褲子。

這才想起來，和趙暖談判那天之后，袁源再沒來找過他，這十分不符合大魔王的處事風格。

可…

馬曉寧！

方周瞬間想通了。

馬曉寧被接種成功了？家里來鬧了？

不對，沒通報啊…

提上褲子撓撓頭，方周還是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又或者袁源是因為別的事被開除的？

懷著疑問，最后一節課沒做卷子。

放學后，方周依舊沒等秦音。

各科教研組最近全部開始加班，為月考出題。

插著兜嚼著泡泡糖，方周走到門口就被人攔住。

馬曉寧站在他面前，沒穿校服。

身上是件黑色印花的連帽衛衣，黑色的牛仔褲，腳上一雙耐克旅游鞋。

高馬尾隨風搖晃，馬曉寧露出微笑，方周卻看出笑容背后的一絲落寞。

“方周，我轉學了。”

“不錯，以你的體育成績，去哪個學校都會被重視。”

吹了個泡泡，方周也笑著說。

馬曉寧晃晃頭，馬尾辮也跟著晃。

“方周，我特意來跟你說再見的，謝謝你。

“他們以前都說你壞，其實并不是的，謝謝你，方周，你是個好人。”

接過好人卡，方周突然發現，一個雙眼皮一個單眼皮笑起來也沒有那么難看，總之比哭強。

再沒多說，馬曉寧看到了校隊的女同學，笑著跟他擺擺手就走了。

方周又吹了個泡泡，長嘆一口氣，想起了前些天畫在紙上那個難看的小蝴蝶。

抬頭看看天，被風扯碎的白云又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

真好，馬曉寧只是個小組長。

正要過馬路，方周又聽見馬曉寧叫自己。

回過頭，小丫頭和隊友挽著胳膊正往學校里走。

“方周，你要好好學習啊。祝你考個好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