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強求你將自己的想法改變成什么樣子，我只希望，若是你一直希望自己相信的東西，有朝一日改變了它曾經令你向往的模樣，你可以正視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

遲安說著，看向夜空之中，一抹輕云方才覆蓋住了清冷的明月。

鳳凌霜沒再說什么，只是沉思著，與遲安并肩而立。

夜風輕輕拂過兩人的衣甲，似是也吹過心中的漣漪。

“遲安……”

“嗯？”

“若是你我生在同一陣營，能并肩作戰，那該多好……”

“所有的事情，都并不是絕對的，或許……”

“不必說了，”鳳凌霜輕輕開口，打斷了遲安將要開口的話，“今后的事情，自有命數所左右，便不需你我再說些什么了。”

“正是如此。”

“好了，今夜月色倒是十分好看，莫要負了這幅景色。”

“是了。”

遲安聞言，便也未再開口。

而那輕輕掩住月亮的云翳，也在此時，從皎潔的月亮前消散。

銀光，又重新籠罩了整個大地。

夜景十分好看……

遲安輕輕側目，鳳凌霜的側顏……

似乎更加好看。

“不管將來發生什么，我要……

親眼看到。”

鳳凌霜輕輕開口，但聲音微弱地被夜風吹走，甚至沒有飄進遲安的耳中。

……

未央城中，卻是夜黑風高。

“那周金鋒的事情，都探查清楚了？”

夜已深，竇衍卻依舊端坐在自己有些昏暗的書房之中，左手把玩著兩顆核桃，核桃摩擦發出“咔咔”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之中，顯得有些詭異。

“回大人，基本都已經探查明白，那周金鋒什么都還沒說出來，便被陛下命人割掉了舌頭，并沒有人被供出來。”

那回話之人一身黑衣，似是隱藏在屋內的陰影之中一般。

陰沉的嗓音，倒是與周遭的氣氛十分搭配。

“那這小皇帝倒是也算聰明……”竇衍冷冷一笑，“今天鬧出了這么一遭，恐怕遲安不在未央城中一事，也算是板上釘釘了。”

“那大人，要不要借此事……”

“不必了，”竇衍打斷了對方的話，“那小皇帝給了本官一個面子，本官便也給她一個，這遲安，如今還動不得。”

“只是大人，您不是一直說，遲安此人志向不短，亦有捉摸不透的本事，若是不早除去，必成禍患？”

“哼，除掉一個遲安，倒是簡單，”竇衍冷哼一聲，“但若是那駐守北地的封野帶軍回來，聯合小皇帝跟我們玩一手狗急跳墻，我又當如何自處？”

“這……”

黑衣人有些啞口無言。

對于竇衍一黨來說，誠然，在這未央城中，即便是如今的軒轅珞連同遲安等人有著越來越多的建樹，但這朝堂，還是由己方把持著。

但是北境的十萬大軍，卻永遠是懸在他頭頂上的一柄利劍！

那封野作為曾經遲瑞的副將，乃是遲家軍絕對的死忠，亦是全心全意心向軒轅珞的。

如今被北蠻牽制，才無力顧及未央城中之事。

但若是竇衍的布局操之過急，無論是軒轅珞還是封野，被逼急了，寧可將北地疆域棄之不顧，也要與己方魚死網破的話，對于竇衍一黨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可以承受的情況。

“莫要擔憂，”竇衍冷笑擺了擺手，“這下棋的人，依舊還是老夫……

待到北蠻休養生息之后，再度大舉進攻，屆時我等只需再復制前番所為，不過只是幾州之地和些許平民、錢糧罷了，只要老夫將這大奉掌握在手中，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大人英明。”

“行了，少拍馬屁了，”竇衍嘬了口已經有些冷的茶水，“你等也要記住，越是這樣的關頭，越是要盯緊了那些官員，蘭懷璧倒是無所謂，老夫最擔憂的……

是那些墻頭草。”

“屬下明白。”

“行了，明白就趕緊退下吧。”

“大人，屬下還有一事。”

“講。”

“屬下的人基本上盯緊了各處衙門，只是……那天工坊，恕屬下愚鈍，實在是插不進釘子。”

竇衍聞言，眉間微微皺起，卻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便罷了，小皇帝建來玩的東西，就有他們去折騰吧，那黃家的家底著實豐厚，至少比用來給那遲安購置兵甲強得多。

只是老夫倒是也有些好奇了，一個研究奇技淫巧的地方，犯得上布下那么多的守備？”

與此同時，朱雀殿中，軒轅珞亦是尚在幾案前，擺弄著手中的幾本奏折。

“陛下，今日已是沒有彈劾遲安的折子了。”

裴紫英依舊還是寸步不離，守在軒轅珞的身邊。

“哼，這些人只是不敢說罷了，”軒轅珞指尖輕輕點著桌面，“若沒有周金鋒的事，此時朕的面前恐怕還堆滿了彈劾遲安的奏折。”

“說起來，陛下此番不讓周金鋒供出其他人來，是……”

“朕覺得你不會看不出來，不妨說說？”

軒轅珞放下手中的折子，笑著看向裴紫英。

“臣斗膽……”裴紫英躬身行禮后，開了口，“想必，陛下并非不想將那些豢養私兵之人糾出來，但……

一來，那竇衍等人需要穩住，便需要陛下退讓一步。

二來，若是那些人真的被供了出來，得到消息，即便是陛下沒有宣布查辦這些人，也會引得京中人心惶惶，屆時恐怕局面難以穩住。”

“果然，最懂朕的人……你算是一個。”

“謝陛下抬愛。”

“你不好奇還有什么別人？”

“陛下說笑了，陛下的心思，朕怎能隨意揣度。”

“你呀……”軒轅珞站起身來，輕輕握著裴紫英的手，“從小，你就太過謹慎，在朕面前亦是步步為營，不敢逾距分毫……只是殊不知，朕倒是更希望你能再隨意些……”

“陛下，臣不敢……臣子就是臣子，君王就是君王。”

裴紫英不敢抽出手，卻也不敢面對這“大逆不道”的親昵，平日冷靜的她此時竟有些局促。

“所以……你解不了朕的寂寞，”軒轅珞輕輕苦笑，“這一點，你便是不如遲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