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見謝必安滿臉呆滯的模樣,也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情況就是這樣了,所以那周娥聽見你畫陰門的名號時,才會跟吃了火藥一樣。”
謝必安回過神來,臉色復雜:“實不相瞞,陸叔啊,這話要不是從您口中說出來,我還真不信。”
“就我家師父雖是個花心蘿卜,這些年來也在榕城勾搭了七八個駢頭,但眼光也不差呀,怎么會,怎么會與那行者母夜叉……”
“咳咳!”陸宣再度咳嗽兩聲,苦笑道:“必安吶,你有所不知,其實當年你周娥前輩可沒有現在這般身材,嘖嘖,那也是江湖無數好漢的夢中情人!”
說著,他似乎被勾起回憶:“那時畫陰門還在淮安,與我陸家關系緊密,我和你師父謝慶打小玩在一起,情同手足,年長些時也曾結伴騎行,游歷江湖,在途中因緣際會結識了那藤山周娥。”
“嘖嘖,那時的她,身材修長,貌比貂蟬,一身刀法爐火純青,更添幾分颯爽英氣……我和你師父見到她的第一眼,那就已遏制不住的心生愛慕。”
“當然,還是你師父那花言巧語的功夫高明無比,最后抱得佳人歸,讓我自嘆弗如!”
謝必安問:“那他們后來是怎么分開的呢?是那花心蘿卜的老頭子犯錯啦?”
陸宣搖了搖頭:“你師父雖然花心,但對周娥那是真喜歡吶。”
“只可惜造化弄人,這對歡喜冤家歷經重重磨難,就快要修成正果時,卻趕上八國聯軍進犯。”
“你師父那時本是要在老家榕城籌劃著婚事的…結果因為這事,成親前夜把人周娥藥昏了,獨自北上,跟著大部隊去守京城。”
“等到幾天過去……我異人界的志士們已是元氣大傷,你師父因此事倍受打擊,消失了好一段時間,后來我再得知他消息時,才明白他離開淮安,已經回到榕城了。”
謝必安聽到這時,忍不住插話:“就因為這事,我師父與那周娥就分開啦?丈夫許國,實乃大義也,不是應該理解的嗎?”
“我想周娥是理解的。”陸宣嘆了一口氣:“她當年并沒有對你師父逃婚北上的事耿耿于懷。”
“是你師父,從那以后對周娥不知為何是愈發冷漠生疏…兩人漸行漸遠,直到某天決裂,恩斷義絕。”
“后來,我時隔幾年再度見到周娥時…她就已經變了個模樣,咳咳,確實是有些胖啦……”
“唉,想當初,我為了這事兒可沒少在這兩人之間周旋,公道的說,實在是你師父不對,始亂終棄也!”
“唉,他想來是遭受了太大打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蝸居在榕城里轉眼就是許多年,也不與我走動,更不歡迎我上門,只靠著幾份書信聯系……”
陸宣在說到這時,又長長嘆出口氣,眼中有幾分恍惚:“只能說造化弄人,所以現在,你該明白周娥心中是何等滋味了吧。”
謝必安點頭道:“嗯,如此說來,她罵我師父是沒問題的,但是連著我一起罵的話,那可就不厚道了。”
說著,想了想又補充道:“下次再見到,她要是再出言不遜,我會試著講些道理,但要是不聽的話,該動手還是要動手的。”
陸宣嘴角一抽,哭笑不得:“不提這些了,嘖嘖,當年我在榕城見到你時,還是小小的,裹在襁褓中的嬰兒,沒想到十幾年過去,就已是能獨當一面的青年豪杰,這時間可過得真快。”
謝必安想了想,記憶中卻沒有過眼前這位男人的模樣,想來也是因為過去太久的原因。
兩人在接下來的時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會,話題主要是有關謝慶的,直到門外傳來呼喚聲時,陸宣才起身結束話題:“行啦,咱們叔侄倆今天先聊到這里,我得再忙去咯。”
謝必安于是起身跟隨,捧著木盒走出書房,跟著陸宣在宅子中又轉了半圈,隨后被仆從領到一間客房住下。
他直到此刻才細細打量起木盒,坐在八仙桌旁,將盒子拿起輕輕晃了晃,即便沒有打開瞧,心中也有了大概。
“似乎是…面具?”謝必安目光閃動,便將盒子放在桌上,隨后將其打開。
入眼所見,果真是一副副疊在一起的面具,瞧著足有數十張不止,都是橢圓形純色模樣,不見半點花紋。
謝必安只是一眼,就能確定這些都是本門流傳的陰妝面具,然而每一副都已經殘破不堪,裂紋密布,是用樹膠粘連拼湊在一起的,有的被燒焦,有的裂口光滑像是被一刀斬斷,有的還密布著彈孔……
“這,這些莫非是當年八國聯軍侵華之時,我畫陰門犧牲烈士所留下的?”
他心中第一時間涌現想法,且莫名篤定。
低頭看去,擺在所有面具最上面的,是一副灰色面具,只缺少下顎處的一小角,且裂縫間被拼接的很仔細。
謝必安拿起來,仔細看了幾眼,又拿起下一副……
他看著很認真,思緒飄渺,仿佛透過那一張張面具,置身于當初那場慘烈戰斗之中,直到良久之后才回過神來。
“七十人去一人歸……”謝必安沉默許久,頗有些感慨,隨后將面具小心翼翼的收進盒子里,把盒子與兩包裹銀元一同放在床上。
他回到桌邊坐定后,又從身后長匣中取出白無常陰妝面具,開始認真描繪。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透過窗戶的陽光逐漸歪斜。
直到屋內變得昏暗下來時,正在制造紙傀的謝必安,忽然聽到門外咚咚作響,傳來一聲孩童的呼喚:“謝哥兒,我爹讓我喊你去吃飯!”
“吃飯?”謝必安一愣神,很快反應過來,將桌上物件收拾好后,起身推開房門。
出現在眼前的是個白發披散的少年,模樣俊俏,個子剛剛到他胸口。
“你是…陸叔的孩子?”謝必安見到少年白發的瞬間,腦海中便猛的跳出二字人名,但還是開口確認。
“是嘞,我叫陸瑾!”少年笑嘻嘻的摸了摸后腦勺,露出一口大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