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塵，你瞧見過那尊泥土笑面佛像么？”林安問道。

“什么佛像？”念塵眉頭緊鎖：“你說仔細些，我可能知道，但我可能忘了。”

林安仔細回憶，說道：“那佛像三米高，由泥土堆疊而成，黑乎乎的，很大很肥，很有佛氣，像是一個站立的笑面佛像。”

“它雙手高舉著，雙掌各舉著一顆腦袋，同時右腳還踩著一個腦袋。”

“三個腦袋，也都是由泥土堆疊而成的，長的十分漂亮有福。”

“你見過么？”

聽聞此言，念塵猛地搖了搖頭：“沒有，以前絕對沒有！”

“所有來自無量寺的和尚，現在只有我一個人還信奉佛祖。”

“除了我，還有誰會用泥土堆佛像？我沒做過，肯定沒有！”

“你說的那尊泥土笑面佛像，一定是新出現的！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師父，原來那老頭兒變作佛像躲起來了！”

想到這里，念塵催促著林安趕快為自己帶路，找到那尊泥土笑面佛像。

林安的記性很好，不是路癡，只要是他走過的路，就能形成一張完整的路線圖，浮現于他的腦海之中。

此時，順著記憶中的這條路，他很快尋找到了那尊泥土笑面佛像。

三米高的黑色佛像，面帶嬉笑眾生的笑容，靜靜矗立著。

林安和念塵站在佛像面前，懷疑道：“他真是你師父么？”

念塵搖了搖頭：“長的有點不像。它可能是師父心中自己的莊嚴法相，但不是師父真實的樣子。師父真實的樣子，很磕磣！”

就在念塵這句話說完之后，林安猛地發現，泥土笑面佛像的臉上笑容，忽然變得極其僵硬！

它的一雙眼睛，忽然向下盯著念塵，那種眼神要吃掉念塵一般。

“你把它說急了。”林安提醒道。

“我給他一刀，看他急不急！”念塵猛地抽刀向前一砍！

戒刀的刀鋒，結結實實砍在這尊泥土笑面佛像的腰上。

嘭！

一刀下去，戒刀的刀鋒被崩出一個口子。

泥土佛像腰部的一塊石皮，也緊接著落在地上。

石皮落下，林安看見那石皮掩蓋之處，所射出的耀眼金光，原來在那石皮之下，隱藏著一層金皮，金光奪目。

咔……咔……

泥土笑面佛像忽然開始異動，它如機械魔偶般劇烈顫抖著，一身的石皮慢慢脫落，顯露滿身的金光。

同時，它雙手所盤，右腳所踩的三顆腦袋，也滾落下來。

滾落到林安的腳前。

它們表面的石皮也開始脫落。

腦袋表面的石皮脫落之后，內部干尸般的腐爛摸樣才得以顯露。

三顆腦袋彷佛活了，猛地張開干尸般的嘴巴，想用尖牙利齒啃咬林安的腳踝。

“活的？！”

林安果斷抬腳，本想將它們踩成肉泥。

可轉念一想，念塵曾說這三顆腦袋，還有什么別的用處。

那一尊撐死者雕像，或許就少這三顆腦袋。

還是先留著它們為好。

“何人擾我清修？”石皮脫落、滿身金光的和尚開口說話。

“師父，別裝了，你難道認不出我是誰？”念塵反問道：“你的天耳與天眼二通，肯定一直在監視、監聽我。”

那金身和尚蔑視道：“你這劣徒，為師真后悔傳你法門。”

林安定睛望去，見一位三米高的和尚，渾身冒著金光，彷佛純金鑄造之體，如有金剛不壞的法門，甚至在九竅之中，也都冒著金光，全無一絲罩門。

這就是念塵所說的“小金身”？

身如金佛，金剛不壞，我的血刀，能否將其斬殺？

試一試，才知道。

一念及此，林安以鮮血凝練一柄血刀，向前一斬！

當！

一刀準確命中那金身之人的右眼。

眼窩之內，本該是最薄弱之地，可一刀下去，未傷分毫。

連甲都破不了。

“收。”

林安不多費力，立刻收回自己的鮮血。

他有些懷疑，要用神樹的果實，繼續修煉血煉刀么？

不對，我已率先發動進攻，那金身和尚，為何不怒不怨？

他對自己砍出一刀，沒有一點兒意見？

此時，那金身和尚望向林安，說道：“林施主，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觀察你。你因不可明說的原因，不得不使用那妖法，即將墮入妖魔道。老衲法號慧恒，可以幫你。”

“幫我？”林安不信此人之話：“代價是？”

慧恒方丈回答：“我能傳你靜心咒和小金身，幫你舉行金佛鎮邪儀式，永遠斷絕墮入妖魔道的可能。條件是，你殺了念塵。”

“不可能。”林安果斷回答。

因為他明白，自己絕對不能相信這個妖僧的話。

上趕著不是買賣。

別人答應自己的，都不作數，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作數。

自己絕對不會被慧恒方丈擺布。

聽聞此言，身旁的念塵以一種溫柔的目光望向林安，眼中有欽佩之情，欽佩不動妄念，止住貪念。

慧恒方丈不解，厲聲問道：“為了一個初次見面的和尚，你為何放棄我的條件？！”

林安反問：“不過是一個入魔的禿驢，也配教我做事？我已拒絕，何須向你解釋？”

慧恒方丈也不遮掩，回答：“老衲確實已經入魔，但在這詭異的世界，有妖，有魔，有天外諸神，有絕望邪祟……不入魔，不成活。老衲所做一切，都只是為了在這世間多留一刻，多見一刻這世間的美妙。”

“為此，不惜吃人？”林安反問。

“非也，是吃牛羊。”慧恒方丈搖了搖頭：“佛法之中，有斷色欲之法，那就是見異性如見紅粉骷髏。我魔改此法，見眾生如見牛羊，自我隔斷同類相食的妄念。這是正道。”

“正道？”林安覺得眼前這個滿身金光的慧恒方丈很詭異。

慧恒方丈回答：“前有皇帝，代天牧民，視蒼生為牛羊，不也坐了百年江山？后有我慧恒，也見眾生如牛羊，損有余而補不足。這世界強者為尊，從古至今，向來如此，有何不對？”

林安說道：“從古至今，向來如此，難道不是錯？以強欺弱，仇怨相報，無窮無盡，眾生深陷殺戮之苦，此界墮入五濁惡世，永無希望。你若信奉強者為尊，那便有人會以更強之偉力，將你鎮壓。”

聽聞此言，慧恒方丈忽然一笑：“哦？世上真有這種人？老衲至今還未見過一位！”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有大宏愿，想要改變這污濁世道。可你具有這種偉力么？”

“難道你口中那位將我鎮壓的人，就是你自己？”

慧恒方丈認為這場辯經論道，自己由果致因，林安由因致果，一正一反，辨來辨去，也沒個結果，誰也說服不了誰。

倒不如，以力證道。

而自己必勝，自己所論述之道也必勝。

想到這里，慧恒方丈微微一笑，略帶嘲諷般說道：

“天下英雄出少年，你的這份自信，我很欣賞。”

“但你認為，你有那種偉力，支撐你那大宏愿，支撐你將我鎮壓么？”

“如若是你。”

“那便請林施主，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