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擁有的一切始終會擁有,不會失去,即使被忽略了的,也會一直在我的身邊。直到今年二月份的一天。
和往常一樣,每天重復著生活,毫無新意,和佳音依舊以兄妹的關系相處著,不好不壞。忙碌的生活,讓我們即使面對最美的二月也無從察覺。別人說,二月是個忽冷忽熱季節,我卻覺得二月給人以希望,田里的小麥長出了綠油油的枝葉,走在田間,散發出無法形容的香味,用青青的香味形容是最好不過的了。如果你安靜下來,站在這片田野中,你會看到希望。
而在池塘這邊,人們總是你來我走的猶豫著選擇最佳的垂釣場地。這個時候,塘里的水草還未長出,于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那里才是最佳的地點。此刻,一條體積約莫20厘米長的的魚蹦出水面,看到的人用手指著那個方向,然后,不知道在哪垂釣才是最佳地點的人迅速的跑向那邊,你爭我鬧的搶著。孩子們則爭著去踩草地上被露水打濕的蜘蛛網。走到垂釣的人前又悄悄的離去,眼神卻死死的盯著那個僥幸逃脫的蜘蛛網。
最近,發現父親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了。經常會在吃飯的時候沒有胃口。我和母親幾次三番勸說他去醫院檢查,他都倔強的說:”沒什么事!死不了!“然后偷偷的背著母親拿出酒杯湛上幾口,笑瞇瞇的對待母親的苛責。誰懂天下父母心呢?每當我們聊到開心處,父母總說想要抱一抱孫子,而我則不耐煩的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回答來搪塞他們,然后他們氣哄哄的回臥室,留下我在這偷笑。可每當此刻,我就會不爭氣的想到佳音,希望她能夠有一天不再叫我哥哥。
“小凡!你父親暈倒了!快打120!”母親的這句話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拿起電話打了起來。當時,我以為母親是在開玩笑的。可是,當我打120的時候,120卻說要1個小時才能趕到時,我慌了,迅速的跑到父親的身邊,我只看到他微閉雙眼,扭曲的面部表情顯然是極度痛苦的狀況。來不及詢問,等不及救護車,我狂敲夏仁家的大門,夏仁聞訊后,迅速的把車開到我家門前,然后我抱著父親,夏仁則托著他的頭,把父親安坐在座位上后,我是母親和我,便一同飛速前往醫院了。
父親特別喜歡吃家鄉腌制的咸貨,醫生的話也證明了這點。由于長期食用腌制的肉類,蔬菜類食品,父親得了胃癌晚期,這年,他才55歲。母親聞訊后,大哭不止,而我卻越發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呆呆的愣在那,就連眼淚都不知道如何往下流了。夏仁一會摟著我,一會又拍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只是看著他,一瞬間不知如何告訴他,也沒有辦法表達出我此刻的心情。醫生告訴我們,需要留院觀察,最好能夠配合治療,延長生命。當醫生告訴我們,父親還有3個月左右的時間時,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悲傷之情無以言表。
佳音聞訊后,匆匆的趕來過來,然后她緊緊的抱著我,對我說:“哥!別哭了!”而善良的她自己卻哭了起來。可能是她的話真的對我有用吧,我不再哭了,然后拿出面紙來幫她擦拭眼淚。母親交代我們待會進病房的時候不許哭,不要告訴我的父親。我們照做了。
我們整理好心情,站在門外,透過門邊的玻璃窗看著我的父親,他呼吸著氧氣,但是精神卻和平時毫無差別。要不是醫生告訴我們,我們以為他只是笑胃病。我們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大家都表現的很開心,因為都是鄰居,經常串門。父親也就不會顯得拘謹。當他看到我母親用手支開別人,走到他旁邊的時候,父親的那種發脾氣似的倔強又爆發了,他說道:“你們這是搞什么?大驚小怪的!給我鼻子上帶的什么破玩意?”我母親強顏歡笑,告訴他沒事,呆個把星期就回家。而父親這時候坐不住了,繼續發著牢騷:“搞那么多人來我都不好意思了!回去,讓你們嬸嬸做飯!啊?哈哈!”我們對他輪番勸說,他才答應留院一個星期。
我把工作全部交代給你佳音,萬分歉意,佳音爽快的答應了。于是我便和我的母親輪班照料父親。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照顧自己的父親,個種情感非常復雜,以至于經常在深夜驚醒,然后默默父親的手,他倒好,一摸他的手,他就顯得難為情起來,我只好笑著告訴他,怕他著涼。而父親也說出了我以后經常會想起的一句話:“早知道兒子怎么孝順,我就該早點住院!哈哈!”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我借口抽煙,走到吸煙室痛哭一場,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去。
第五天的中午,我和母親去外面的面館吃飯。父親由于嘔血不止,便來到主治醫師的面前向其攤牌,他就像當年在民兵營里那樣,坐的直直的,然后嚴肅的對著醫師說:“同志!我是不是得了癌癥?我病房的另一位就是!他說在這個病房的都是癌癥!請如實告訴我!謝謝!”醫師無奈與病房另一位患者的快人快語,但事已至此,只好如實交代,包括三個月的壽命。父親聽后,不卑不亢,倒也坦蕩。但是,他堅決不解釋化療,他說:“反正都是要死了的!沒事!以前當兵的時候被戰友救下!如今也不在乎多活那么幾天!我可不想我烏黑的頭發掉光!”
我們進來時,父親換了入院時的衣服,然后,對我們說:“回家!”我和母親瞬間明白,他知道了全部。一路上我們一家三口總是不斷的相互看著,想說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我只記得,每次父親吃藥的時候總是那么的痛苦,他被我勸著不許再吃腌制食品反而變得局促不安起來,可是能有什么辦法呢?我們只是希望他的樣子能夠多一天,一小時,一分鐘,甚至一秒鐘!父親吃的因為是中藥,所以我無法知道其名字,直到母親的告知,我才明白為什么父親每次吃藥總是那么的痛苦。那天,我和母親坐在閣樓上,談著父親以前的過往,當談到父親的病痛時,母親說:“你不知道吧!兒子!你父親吃的那黑色的粉末其實是蜈蚣磨成的!你父親他不接受化療,是因為他不想你看到他臨死前丑陋的樣子!他現在回來咬著牙吃藥,是希望能夠多活那么幾天!好看看這個家,還有家里的我們啊!”母親意味深長的說著,我仔細的聽著,然后母親繼續說道:“其實,你父親喜歡小孩。他可能再沒有機會抱到他的孫子了!”聽后,我的眼眶含著淚水,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我才發現,原來,作為兒子,這些年未曾真正替父親想過,不久后,我將會明白,和他的吵架,斗氣,以后將永遠的沒有了。
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他,希望他能夠好起來。每當他和平時一樣到處溜達,逗別人家孩子玩的時候,我就真的覺得他好了起來。可是,看到他漸漸消瘦的身體,我就又變得沮喪起來。他的頭發也不知怎的兩鬢開始慢慢變白,我多么希望眼前看到的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