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二位援手。”
御劍出城,賀宇山對二人行禮致謝。
“賀兄不必多禮,分內之事罷了。”
莫聞笑著搖頭,略帶惋惜地一嘆:“此教組織行事雖然隱秘,頗有邪氣,卻未有傷天害理,有違天和之跡。我等天道正宗,總不能用那莫須有的手段硬去降服。”
聽他這么說,賀宇山面露苦笑,也是一嘆。
其實他謝的,主要是付君。
之前在街心廣場,他察言觀色,便知道這些年疏于照看,這長水城的百姓,乃至諸多兵吏都已被那“女陰神母教”給蠱惑收買了。
他幾人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貿然出手,那民意洶洶之下,會引來何種口舌,誰也難料——最起碼,清靜宗打壓“同道”這一帽子是戴上了。
老百姓其實很樸實的,誰幫他們解決麻煩,誰就是正宗的“仙人”。他們可不管你修的功法是什么,只要你不是妖就行。
——甚至哪怕是妖,只要行善道,結善緣,那老百姓也能接受,甚至還好這一口。
那些流行的話本小說,不就有諸多人、妖和睦相處,甚至還共結同心的故事么?
好在付君及時現身,自報宗門法名,又邀對方去城外一戰,最后既趕走了這“邪修”,又顧全了清靜宗名望。
剩下的無非就是多加照看,再贏民心而已了。
“現在就看他們修的那功法是否是邪法了,若是邪法……”
莫聞搖頭:“算不上邪法。”
賀宇山微微一驚:“莫師弟如何得知?”
“我逼問出了功法真言,再加之他們所施仙術亦未有邪氣,是以,只能算另辟蹊徑。”
幾人同時望向莫聞,其中一名清靜宗的弟子有些不悅:“這另辟蹊徑之法,還不算邪道啊?”
莫聞輕輕瞥了對方一眼,含笑道:“仙帝留智觀鏡,將天下論章分為章、妙、典、經這四等。仙盟后繼仙帝法旨,又設典撰集,召論經大會,可不就是為了給那縹緲仙路多找條道嗎?”
“那功法既不傷天和,也不違人倫,說邪道有些過于勉強了。”
那弟子便微微一怔,似乎憶起了什么,立刻表情一正,對莫聞略一拱手,不再言語。
莫聞也微微一笑。
這就是人的名,樹的影——他非但是論經大會第一名,而且誕出的《上善若水》還獲天道弘經,成為水修道統真經——誰想質疑他對經文的理解能力恐怕都得掂量掂量。
當然,莫聞也必須要為那“神母教”的功法說一句公道話。
畢竟此法和他的奇經小周天法有諸多相似之處。
賀宇山也緩緩點頭,繼而笑道:“好在此事暫時已了,二位若是有空,不妨到我清靜宗一坐?”
“多謝賀兄好意,只是我們還得趕回梧州過年。”
“啊哈哈!山中無歲月,倒是忘了已是年關,那就祝二位新年順心。”
……
長水城,歸來茶樓。
馮蕭清理完血跡后重新回到床上。
她神識下沉,一路內觀,只感覺一股前所未有的“順暢”油然而生,仿佛呼吸之間就有靈力涌動。
她壓抑著澎湃的心神,想到自己過往數年的日日誦經而不得回應,緩緩呼吸著、貪戀著這新晉大道的全新感受。
“這便是真正的大道嗎?”
她又細細回憶莫聞先前的每一句話,那位真人提及“筑基丹”,又邀自己于古華山相會,那怕是……要助自己筑基。
一念至此,馮蕭便深深吸氣。
“此去古華山光乘船就需十日,我需得早作準備了。”
睜開眼睛,馮蕭下床走向衣柜。
這時,門外腳步聲起,下一刻,房門被推開。
聞長老捂著胸口,陰沉著臉走進房間。
馮蕭臉色一變:“長老受傷了?”
“無妨。”
聞長老順手關門,坐到桌前,舉起茶壺想倒水,卻發現茶壺已空:“沒水了?”
“我去下面拿。”
“不用,我本已打算離開,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你,于是便回來看看。”
聞長老緩緩呼氣,望向馮蕭:“那二人是如何清醒的?還是一開始就假裝著道?”
馮蕭抿嘴:“假裝著道。”
“看來果然還是小看了那些大宗門……”聞長老深深吸氣,又上下打量馮蕭:“沒有把你怎么樣吧?”
馮蕭搖頭:“并未怎樣,我屋內那人法名憑虛御風真人,他對我們所談了如指掌……或許他認為我教所行,并不值得大動干戈。”
聞長老沉默數息,后輕輕一哼:“我教宗旨便是廣弘神母道法,豈是那些騙人錢財,煽動造反的邪教能比?只是民眾愚昧,不知神母恩澤,只敬那仙帝之道……我教行事才需謹慎。”
馮蕭持禮點頭,又睫毛輕眨,輕聲道:“長老,弟子有一問藏在心中許久了。”
“你且問。”
“就是我教教主……”馮蕭略有遲疑:“我教教主到底是何方大能,還有我教真經,又從何而來?”
頓了頓,馮蕭馬上補充道:“弟子不是質疑我教,而是若要弘道,我教遲早需正大光明,方能服眾啊。”
聞長老凝視馮蕭,片刻后緩緩點頭,又輕輕一嘆。
“其實非但你有這疑問,本座也有。”
馮蕭愕然。
“二十余年前,我曾見過教主一面,其乃女子,雙十年華。”
“至于我教真經,教主只稱乃是上古遺篇,她于一處古跡偶得之。”
“在傳我真經后,教主便四方云游,傳教布道。”說著聞長老輕輕搖頭:“你若要問我平時去哪見教主,我亦不知,只是每隔四年的三月,教主便會現身,于瀛洲承天峰召開圣母祭典大儀。只是此刻,教主便不再露真容了。”
“說起來,再過一年,便是祭典之年,你今初探大道,下次祭典,便可參與。”
馮蕭輕輕吸氣,拱手行禮:“此乃弟子之幸。”
聞長老微微頷首:“此城已被那清靜宗察覺,我等也不便久留,好在今日顯圣雖略顯倉促,卻也見證了民心可用,不費我等苦心經營數載。”
馮蕭點頭稱是。
“即日起本座將去河谷城傳教,你也隨本座去吧。”
說著聞長老便一聲嘆息:“步步為營雖慢,但能弘得一城便是一城,終有一日,這世間會廣知神母圣名。”
馮蕭輕輕嗯了一聲,卻又眼瞼微動。
沉默片刻后,馮蕭輕聲道:“長老,弟子想趁著年關,先去同州一趟。”
“你去同州作甚?”
“弟子與那憑虛御風真人有約。”
聞長老微微一怔,眼神瞬間銳利。
馮蕭持禮:“弟子想,既然那真人師出名門,又對我教無抵觸之心,或許可以利用之。”
說著馮蕭抬頭,坦然道:“弟子此身乃拜長老、教主所賜,為我教正名,弟子亦有職責,且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