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之前小看了印凡宗。”
看著天降橙光,落于孔寧東的論文上,夕月皺眉輕嘆。
莫聞也含笑點頭。
印凡宗的孔師兄,這篇論文論的是水符之道,從某種意義上,算是給所有水系符箓提供了一條更優(yōu)的思路。
被評為典論,雖說起來有些勉強,但既能引出智觀鏡的認(rèn)可,足見其貢獻還是有的。
畢竟,典與典之間,亦有不同。
只是上一場便是那風(fēng)夕的天賜經(jīng)論……
這相較之下,孔寧東的典論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莫聞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三天,知道所有的安排都是“隨機”的,沒有什么開場,也沒有什么壓軸,其原因就是為了防止有些論稿會相形見絀得太厲害,到時候沒了人氣,打消了積極性那就有違這論經(jīng)大會的本意了。
因此莫聞隱約覺得,這接連的經(jīng)論典論一起……怕不是巧合那么簡單。
果然,由于風(fēng)夕的珠玉在前,此時已有許多弟子,特別是火修弟子紛紛離開。
即便那橙光耀眼,場上的人也沒有了太多。
夕月起身。
“走了,反正五日后就要發(fā)撰稿,到時候看了便是。”
“走。”
莫聞呵呵一笑,也拍拍屁股走人。
轉(zhuǎn)身的剎那,他看到孔寧東皺了皺眉。
……
當(dāng)晚,云琉來到三人住所,告知了三人明日的安排。
莫聞排在第七個。
“小師姑,在我后面有沒有倒霉蛋?”
“沒有。”云琉看著莫聞一臉的輕松,知道他心中有數(shù)——當(dāng)然,她心中更有數(shù)。
她熟讀經(jīng)、典百年,特別是水修經(jīng)典,更是閱覽無數(shù)。
莫聞的那篇上《上善若水經(jīng)》,是可以提凝出心決真言的經(jīng)論!
這意味著,它其實已經(jīng)脫離了普通“經(jīng)論”的范疇,而是“天道”真言!
譬如那《仙道經(jīng)》,便是如此。
當(dāng)然,能不能成為真言,還得看明日智觀鏡的檢驗。
以及……諸位弟子,諸多水修大能的感悟。
莫聞便松了口氣。
裝逼這事兒,他不介意。
但如果裝逼的時候,傷及無辜……那就有點過分了嘛!
“對了,你昨日為何拜她?”
“啊?我就是行了個禮。”
“你又不是火修弟子,行哪門子的禮?”云琉淡淡道:“再說,你倆很熟?”
“呃……不熟。”
“那就是了。”云琉微微頷首,便要走出房門。
莫聞兩步走到云琉身旁。
云琉轉(zhuǎn)臉望著他:“還有何事?”
“小師姑,再去云水間一趟。”
……
數(shù)息之后。
“有人了,換個沒人的地方。”
“你到底要給我看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
松開白綾,二人在一處僻靜的河谷降下。
云琉向來不喜這種賣關(guān)子,只是見莫聞一副定要獻寶的模樣,她才忍到了現(xiàn)在。
落地后,她也不說話,就靜靜看著莫聞。
莫聞呵呵一笑,伸出右手,豎起食指指尖。
“火。”
聲落,火起。
云琉眉頭微皺。
看著這道渺小的火苗在莫聞指尖升騰,她下意識的有些不以為然。
就這?
但只是瞬間,她便臉色大變,瞬間靠近莫聞。
莫聞嘴角含笑,又豎起中指。
“水。”
一火一水。
一道如星星之火,一道如冰雪雨露。
兩道最最最低級的“仙法”交相輝映。
莫聞含笑望著云琉。
他在這一刻,甚至能夠聽到云琉那重重的一吸!
云琉屏住呼吸,眼中神光匯聚,她右手一揮,一道靈力便瞬間如同穹般將二人籠罩。
“快撤掉!”
云琉深深地呼吸著,看著莫聞略有些驚訝的臉龐,她抿著嘴,閉上眼,片刻后緩緩搖頭。
“不應(yīng)為……外人見。”
她知道,莫聞的下一句一定是“為什么。”
但莫聞卻只是微驚之后便點頭撤掉。
“你不問為什么?”
“小師姑,現(xiàn)在看來就我能雙修。”莫聞馬上補充道:“我指的是修兩系五行之法……我又不傻。”
云琉緩緩呼氣,重重點頭:“是的。”
“你一人能同修水火之法……如果你悟出了其他心決,就意味著你可修五行之法。”
云琉眼中鎏光升起,輕聲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有那仙帝之姿……但現(xiàn)在眾人皆猜,要成真仙,或許就要從五行之法入手。可那法……至今無人知曉。”
“你……”云琉凝望莫聞,遲遲不語。
她雖不喜別人說她一百余歲。
但……畢竟是事實。
她觀經(jīng)、閱典、讀史百年,又豈不知這世間道統(tǒng)之險?
別的不說,就說莫聞那“藥靈體”。
眾所周知,藥靈體是煉丹極品靈體——或者準(zhǔn)確地說,是試丹極品靈體。
傳言,這藥靈體乃是自幼便服藥,又歷生死劫才能凝結(jié)而成。
而為了求這靈體,不知道有多少宗門明里暗里地想了多少法子,搞了多少“實驗”。
莫聞才一個十余歲的少年,他不知,但她卻知。
然后她便看到,莫聞對她行了一禮。
“小師姑,懷璧其罪,我明白的。”
云琉松了口氣:“明白就好。”
“弟子之前最大的擔(dān)心是悟不出其他心決,但今日那風(fēng)姑娘的經(jīng)論給了我啟發(fā)……”
“嗯……所以你才朝她拜了一拜?”
“呃……那只能算行禮吧?”
云琉呼吸了幾下,撤銷屏障。
沉默數(shù)秒后,她輕輕頷首:“總之記住,在你境界大成,或威名大盛之前,最好不要輕易展露。”
“弟子明白。”莫聞點頭,又呵呵一笑:“不過小師姑,我感覺哈……就算我只用水法,也挺強的……對不對?”
“……”
云琉啞然。
片刻后她喚出白綾。
“那明日就好好表現(xiàn)吧,憑虛御風(fēng)道長。”
……
第四日。
或許是昨日的經(jīng)論典論同出太過耀眼,今日的人并不多。
特別是符箓一道。
在那印凡宗的符道典論一出后,所有的符箓之論便都失了顏色。
這便是典論之能!
于是,當(dāng)莫聞走上臺時,整個廣場上人已經(jīng)不多了。
站在書案后,莫聞深深呼吸,屏息靜氣。
他視線環(huán)顧,只見僅有區(qū)區(qū)五六十號人還在好奇地候著。
從這些人的表情上……
他們或許更多是想看一看,他這個本屆唯一一個筑基選手會有什么妙論出來。
“看來被小師姑帶著飛來飛去的英姿已經(jīng)深入人心了吶……”
“嗯,這也算一種出名吧……”
莫聞自嘲著緩緩坐下。
然后……
他便看到,孔寧東自遠(yuǎn)方御劍而至。
他也看到,御陽宗的師兄同樣御劍而至。
他還看到,那位風(fēng)夕姑娘亦化紅云而歸,又飄然于空,且朝他微微頷首。
莫聞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看來,這些大宗門還是有些小道消息的。
安靜中,莫聞收斂微笑。
他回頭一望。
只見小師姑正站在那仙盟高殿的圍欄之后,默默注視。
“我言。”
莫聞收回視線,凝望前方虛空。
“上善若水。”
“水居五行之北,極寒之所,與冰一體兩相……”
他境界雖低,聲音卻清晰有力,不徐不慢。
隨著他的聲音,臺下眾人面露愕然。
他這是跟著那真鳳在學(xué)脫稿嗎?
可那真鳳脫稿,剛一宣揚,便天賜清光,天誕經(jīng)論!
他這……算什么?
一時間,廣場下便紛紛低聲交談起來。
莫聞毫不為所動。
只是抬頭望向虛空,又透過虛空,望著那前方的風(fēng)夕。
風(fēng)夕的表情淡然,依舊在聽。
“又遇陽火化霧,生極熱之相……”
莫聞緩緩地誦著,心念所致,一道水靈之氣自體內(nèi)涌出。
“冰為固,水為液,霧為氣。”
隨著他的誦讀,那水靈之氣化作寒冰,又融為淵水,繼而又化作霧氣升騰。
“此三相可釋萬物……”
“乃大道也。”
隨著大道二字出口,一道清光猶自天外,瞬間降下!
寂靜也隨之而來。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那道清光。以及……
那道清光中不斷變換的水靈之氣。
隨著莫聞的誦經(jīng),他那一道水靈亦在清光中再次不斷變換。
時而為雨露冰霜,時而為溪流澤泊,時而又為江河湖海。
終于,有人驚呼出聲。
“天道弘經(jīng)!”
“真言!”
莫聞只是才入門的筑基境。
他自然掌握不了元嬰境才能掌握的控靈變換之術(shù)。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
他誦的,是真言!
悟天道而生,自顯那天道之能。
乃大道也。
剎那間,無數(shù)道飛劍從遠(yuǎn)而至。
散去的弟子紛紛返回。
……
空中,當(dāng)看到莫聞身后水靈的變幻時,風(fēng)夕的眼瞳縮到了極致。
真言現(xiàn)世,那就意味著……這《上善若水》,將成那天下水修的道統(tǒng)之經(jīng)。
這弟子……真就有這么強?
她微微抬頭,觀向那大殿之上。
只一眼,她便看到了那正在凝望自己的眼神。
會不會是這玄族龍女所寫?
哦……不可能。
真龍?zhí)炫蹩蓪⒋嗣n予凡人。
莫聞的誦讀依舊。
自那智觀鏡降下清光,他的聲音便傳遍整座月島。
風(fēng)夕能感覺到,在數(shù)百里的極遠(yuǎn)處,亦有大能側(cè)耳傾聽。
“水,萬物之源,利于萬物而不爭,順勢而行。”
“歷舛途而勢不衰,雖化氣亦志不改,既匯于海,又化云雨,生生不竭。”
“故,水幾于道。”
“悟之,成道。”
清光帶著水氣緩緩消散。
但莫聞的聲音,卻似乎依舊在這山谷中悠悠回蕩,又似乎無比的安靜。
風(fēng)夕有感,似乎發(fā)生了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
就在這片安靜中,一道鎏光從天而降。
來人看起來五十出頭,卻已須發(fā)皆白。
他立于莫聞身前,雙手合十。
“感謝小友助我洞虛。”
莫聞起立,躬身回禮。
廣場下,一個接著一個聲音響起。
“感謝師弟助我破境。”
莫聞身形不改,持禮回觀。
真經(jīng)乃天成,他不敢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