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自從阮湘助蘇南沖破九大竅穴關(guān)隘之后,蘇南便再未有過登天梯而入青云的相似夢境,也不再夢到過那把劍。
入宗師境后,蘇南閉目內(nèi)視己身,能清晰看見自身的經(jīng)絡(luò)、穴位、丹田、臟腑和真氣流動。
經(jīng)絡(luò)開枝散葉向四肢百骸,真氣若大江激流呼嘯其中,各大竅穴坐鎮(zhèn)其上,一如峽口關(guān)隘把控江河,調(diào)節(jié)灌溉周身。
在這其中,某個角落。
數(shù)道奇穴彼此氣息相連,生生不息,似是相互結(jié)陣一座雷池,不容僭越。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截然不同,自成天地。
就算是心神沉浸內(nèi)視,也無法探查到雷池中央所囚何物。
只能憑感覺感應出大致輪廓,還有一股鋒銳刺痛之意,但窺視久了蘇南便會眉間生疼。
就是這東西,差點要了自己的命,若非拜得謝楓丹為師,蘇南根本束手無策只能等死。
體內(nèi)為何會有殘劍碎片,這東西從何而來,蘇南懶得去想。
不是不關(guān)心不想知道,相反,他的確很想弄清楚,但自己身上,有很多事情他都想弄清楚卻無從下手沒有頭緒,已經(jīng)習慣了。
蘇南和徐守白兩人一路直奔落梅劍林。
藏青山與落梅劍林都在落梅郡內(nèi),離得不遠,幾城的路程。
落梅劍林,宗址落于落梅郡內(nèi)陽廬山。
山腰有一片梅林,覆蓋十里,算是陽川州獨有的一處絕色,人間難得。每逢隆冬大雪,成百上千朵梅花在寒風雪地里一齊綻放,留墨山河紙卷。多少文人詞客詩情大家,風冰天寒里擁衣駐足,只為一嗅梅香。
梅林之后,就是落梅劍林宗門所在。
“師兄,我們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抬頭已經(jīng)能遠遠看見陽廬山的山廓,蘇南臉色略有遺憾,只好拿起自己重新“補貨”完的酒葫蘆喝了一口緩解郁悶。
昨日路過的那家酒樓,掌柜的是蘇南的老熟人了。蘇南親手釀的竹葉青酒,有不少就近供給給了這家酒樓,味道極佳口碑極好,放出有限的額度也是被一哄而搶幾天賣了個干凈。而蘇南自然而然地被酒樓掌柜的當招財貴人恭敬禮待。
雖說越州陽川州京州這等繁華之地有不少竹葉青酒的來源貨路,但架不住蘇公子的價格喜人吶!從他這里買一壇竹葉青,可是能節(jié)省下好幾兩的銀子利潤。
昨日蘇南去了趟酒樓,找掌柜的裝了一葫蘆竹葉青帶走,掌柜的也很懂事的沒有收半分銀子。也就一葫蘆大小而已,多大點事兒。如果真招惹到了蘇公子,落梅郡那么多家酒樓,誰不會笑臉相迎這么一位攬財主?
跟在其身后的徐守白會錯了意,以為蘇南別有所指,便問道:
“怎么?落梅劍林去不成了?”
“倒也不是。”
蘇南笑笑,扯了扯自己單薄衣衫說道:
“師兄,天氣這么熱,不是天寒地凍的,可見不到十里梅林齊齊開花的震撼場面,咱倆這一趟,是聞不著梅香咯……”
明白蘇南心中遺憾所指,徐守白悶聲嗯道:
“嗯,是挺可惜的。”
蘇南對他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早已見怪不怪,隨手拎起酒葫蘆就隔空扔給了徐守白。
木葫蘆鑲口以兩根深紅粗繩相互擰合后一穿而過,便于蘇南用手拎著,還有幾分賞心悅目。
徐守白穩(wěn)穩(wěn)接住酒葫蘆,輕輕朝一個方向旋開軟木塞子,湊近鼻子嗅了嗅。
蘇南笑道:“慚愧慚愧,在山上喝過幾次了,師姐和其他師兄們都品嘗過,就連三位師叔都嘗了嘗,唯獨還沒給徐師兄喝過。”
“是師弟不好。”
徐守白面色不變,搖搖頭。
“是我時常閉關(guān),錯過了好東西。”
品嘗一口后,連一向表情表情平淡少有變化的徐守白也不禁雙眼微凝,看了眼酒葫蘆又再度喝了一口。
“聽他們說,這酒,你釀的?”
蘇南點點頭。
“山上還有?”
蘇南想了想,笑容古怪。
“本來是埋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好這一口的蕭師兄挖去了多少壇,藏青山這么大,總不能把師弟我的家底全挖空了吧?”
徐守白跟著僵硬一笑,就要把葫蘆還給蘇南。
豈料蘇南微笑擺手拒絕。
“哎,連葫蘆帶酒,送給師兄了。”
“蕭師兄他們,趁你不在可喝光了不少壇。”
徐守白頓了頓,收回蘇南常年隨身攜帶的酒葫蘆,神色若有所思。
兩人腳步不停,一路向著落梅劍林的方向。
臨近陽廬山,街上行人不少,但遠遠談不上人山人海,與冬季的熱鬧場景大相徑庭。
看來能否一睹十里梅林的無限風光,影響著實太大。
起初落梅劍林是將山門立在了陽廬山山腳。
他們不像真武山和玄禪寺一類的道觀寺廟,需要接待香客游人,山門大開。
無事之時,落梅劍林是謝絕客人登山拜訪的,雖說大多數(shù)時候讓守山門的弟子跑個腿通報一聲即可。
然而山腰一片十里梅林名氣太大,風光太美。山中的四峰八溪十六澗,三潭三險都是鬼斧神工各有蔚然氣象,慕名前來拜山的人實在太多,就算將守山門的弟子們輪班的時間一緊再緊,增派人手,也架不住游客盛情,守門弟子腿都要累斷了。
無奈之下,落梅劍林干脆將山門挪至陽廬山山腰十里梅林之后,山腳依舊命人把守,但不再阻攔,只是防范未然,怕游人們在落梅劍林眼皮子底下出了問題,壞了宗門名聲。
莫說是落梅郡,就算是整個陽川州,落梅劍林都是極富盛名,算得上江湖公認的一流勢力,可與浮香劍廬和功德書院等地方比肩。
玄禪寺白馬寺和真武山這種地方與之性質(zhì)不太一樣,不可相提并論,當另作他談。
和料想中的一樣,山腳守門的落梅弟子沒有過多阻攔,只是例行簡單詢問了一行人來此的目的,便放行了。
知道梅林之后才是落梅劍林山門所在,蘇南不想過多糾纏,就和別人一樣,只說是來賞景的。
雖說行人不算密集,但也有,光是和蘇南徐守白同一時間批次來此的,就有十多個人。
也不知連含苞待放都算不上的一大片梅樹,光禿禿的有何好看之處。
碰巧而同行的一群人中,大多都沒什么怪異的地方,就是簡簡單單來看個風景涵養(yǎng)涵養(yǎng)情操。
他們向幾位守門的落梅弟子道過謝之后便徑直朝山腰梅林趕路。
有手上還浸染有墨黑汁水的負笈畫師,也有談吐不俗的詞人,以及居住附近的幾戶正常人家結(jié)伴而來……
但眾人之中,有三名男子引起了蘇南的注意。
蘇南來了興致,暫時沒有和徐守白說,只是與師兄混跡在人群中,默不作聲地觀察著。
就這樣一直走到了陽廬山山腰的十里梅林。
就算沒有綻放的梅花可見,但遠遠看去梅樹整飭并列,望不到頭,也是心生清涼,一陣舒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