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長橋臥波劍丸起(中)
- 人間觀劍三千年
- 心斬鬼
- 2668字
- 2024-04-15 23:52:16
叫蘇南進屋子后,李希明開門見山道:“你柳師叔同意讓你下山,我和歐陽師叔沒什么好說的。”
“不過你剛回來,轉頭就走也不合適,而且我看你氣息不穩,想必是有傷在身,不宜立馬啟程。”
“還是等你將傷養好再說。”
李希明說完,忽地怪異而笑,目光憐憫。
“另外,你柳師叔雖然同意你下山,但還說了,你得接下她一劍還安然無事,才能離開。”
蘇南面露驚色,連忙不可置信地看向屋內里邊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柳縈寒連頭都沒抬一下,端起茶杯輕輕吹氣,小啜一口。
仿佛所談論的話題與她無關。
“這是什么意思?”
柳縈寒背手前攤,伸出五根細長手指,歪頭打量昨日才修整好的指甲。
“沒什么別的意思,不是說你接下我一劍就夠資格與茍妙真說話,就算是我本人,也未必是已經受傷不輕的茍妙真的對手。”
“不過你若連我一劍都接不住,恐怕還沒找到茍妙真,便橫死在江湖中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想看看,這幾年來你武功有多大長進。”
聽罷,有些措手不及的蘇南先是一言不發,隨后無奈點點頭。
柳師叔既已發話,自己又能如何?
提前告知蘇南,讓其有個思緒準備后,李希明和蘇南便統統都被柳縈寒趕出了屋子。
蘇南雖已習慣,但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以為是柳師叔生性孤僻冷若冰霜,對待誰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后來他發現,柳師叔對歐陽師叔,對師姐師兄他們,都很親切和藹,就只有對他蘇南和李希明兩人才是如此冷冰。
蘇南確信自己沒有哪里招惹了柳師叔,從他第一天到藏青山,柳縈寒便是這般臉色。
回到自己房間,蘇南兩腳踢掉靴子,盤腿坐于床榻。
閉目運氣想要調順內息,平復內傷,卻是怎么也靜不下心。
……
“小師弟,你再給對聯貼歪了,你就當門神拿手舉著吧。”
記憶中,師姐單手叉腰一臉嫌棄的模樣,嘟嘴指點江山,嘴上要強真動起手來也是原形畢露。
“噗……”
蘇南兀地笑出聲來。
師父師叔們不許他們去山頂那邊,當初自己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往山頂上摸去,還是師姐搶先一步趕在師叔們前面把自己拉了回來,又豪氣云天地將責任全部攬在了她一人身上,這才讓蘇南免去責罰。
溫檸嫌大師兄太笨,又嫌二師兄是個木頭,也就三師兄蕭游塵能有意思些,遇見蘇南之后,才像是找到了人生知己般,天天與蘇南湊在一處,搞些頑皮勾當。
真懷念啊。
當初新年過后,蘇南臨走的最后一天。
蘇南在藏青山地下深埋了幾壇子竹葉青,可惜來來回回鬼鬼祟祟的動作引起了蕭游塵的注意,最后被他一路尾隨當場抓了個正著。
除了閉關的徐守白,其余人都被蕭游塵喊到了山腰震雷崗,露天席地,金影像是一層薄衣披在了山腳小鎮上。
一如那蘇道郡的駱覺明一般喜酒的蕭游塵,一下子便嗅出了酒是上好的竹葉青。
七年前。
藏青山震雷崗,朱峰與溫檸被蕭游塵強拉來此處。
心情舒暢之際,蕭游塵不禁大笑道:
“風濤林海,且來下酒!”
朱峰二人正搞不清楚狀況時,忽然看見一道白色人影急匆匆地順著上山小路奔過來,懷中還滿滿當當抱著三個大酒壇,甚至胳膊和手腕上也拿細繩吊著倆小酒壇。
晃晃悠悠的樣子帶幾分好笑。
溫檸半閉著眼皺著柳眉,仿佛下一秒就要眼看著蘇南摔倒在地。
蘇南將酒壇小心翼翼放置幾人面前,隨后哼哼一笑,神情傲然。
“這、這是……”朱峰一呆。
“酒。”
“哪兒來的?”
“自己釀的。”蘇南聲音拔高。
蕭游塵把弄著幾個酒壇子,翻來覆去地細看,嘟囔道:“這酒居然是小師弟自己釀的?從哪里學來的手藝,和酒店里的能比嘛?可別盡弄些粗劣的黃酒來糊弄人啊。”
蕭游塵輕輕拂干凈硬泥,吹去土灰,緩緩揭開泥封。
一股汾酒和藥材浸液形成的獨特香氣彌漫開來,芳香醇厚。
溫檸鼻尖聳動,深吸一口氣:“好香,什么酒?”
蕭游塵神情激動,抱著壇子不愿放手:“能不香么?上好的竹葉青!行啊小師弟,這香氣,有些時日了吧?”
“難怪這些日子見你背地里偷著上上下下的,跟做賊似的,以后我們幾個要是饞酒喝,可就全靠你了。”
蘇南兩眼一翻:“你當這東西是說釀制就立馬能釀制好的?”
溫檸吞了兩口香津,催促著趕緊倒酒,至于其手上的酒碗,也不知是蕭游塵從何處搗鼓出來的。
“這酒很不錯?”朱峰雖說喝酒,但不太懂其中門道。
“極佳!”蕭游塵點頭。
酒一入碗,酒香更濃,晶瑩透亮的品相極為動人。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一直喝到暮色四合。
師兄弟幾人靠在一起,他們雖然年紀不大,但蘇南釀的這竹葉青酒不是很烈,即使眾人喝了整整兩大壇,也不過是微醺而已。只是溫檸這妮子,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臉頰粉嫩通紅,勝過涂抹胭脂,嘴里好像還念念不清,是真有些醉了。
蘇南環抱雙腿就坐在溫檸的旁邊。
溫檸看著小師弟,琉璃般的眼睛里閃耀著亮澤,也許是喝醉了的緣故。
她秀發散亂,微微仰頭,蘇南下巴抵在膝上,低頭。
眼神碰撞。
小妮子伸出手將蘇南垂下的絲發繞著自己的小拇指纏了一圈。
溫檸突然覺得,這樣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小師弟,背后是清冷的月光,他就像清輝如雪的明月,皎潔無瑕,高不可攀。
溫檸紅唇輕啟,想要說些什么,可又轉而掩嘴輕笑,避開了蘇南的視線。
她睫毛微顫,雙目微閉。
“小師弟。”
“嗯。”
“小師弟。”
“誒。”
溫檸露出虎牙尖尖,嘴角帶笑,在呢喃自語中漸漸輕鼾。
月光入懷,皎皎在肩。
地上亮銀如雪。
世間情動,美酒,佳人,少年,佐以月光,流云,山風,便足矣……
次日,蘇南還給三位師叔送去了一些竹葉青酒。
李希明雙袖一抖,盤腿坐在床上,正欲閉眼小憩,鼻尖一動,目光一掃。
正是初春,窗外春意泄入,正對著的案桌上立有一個小壇子,很小,小到只有巴掌大,旁邊還擺有一個瓷碗。
碗中瑩徹透明的液體在透過窗戶的晨光下閃耀著動人光澤。
李希明輕輕端起,凝視片刻,淡淡一笑。
“這臭小子,還知道給我留一壇。”
蘇南在山上埋了好幾壇酒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李希明。
咕咚。
味道上佳,極慰心扉。
李希明拎著小壇子,屈腿靠在窗前,任由春風輕輕撩撥著鬢發,眼神溫煦。
“味道如何?”有人隔著茅屋在外面輕笑問道,聲音輕柔悅耳。
“自然是極好。”
“蘇南那孩子,也拿了兩壇酒托妮子帶給了縈寒,她那么不喜歡你們一老一小,都難得夸了一嘴蘇南有些本事,酒還釀的不錯。”歐陽怡霖眼含笑意。
“是么。”李希明嘴角微翹,“那還真是不容易啊。”
“你呀,對人家守白好點,縈寒也就不至于這么針對你。”
已有些疲憊的李希明更加頭疼:“怎么做都是徒勞啊……”
歐陽怡霖陷入沉默。
思緒回歸,蘇南越發迫切想要下山去尋溫檸,茍妙真可是駭人聽聞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師姐在他手上,怕是兇多吉少。
想到自己如欲下山,還需接柳縈寒一劍,蘇南便開始專心療愈內傷。
直到半個月后,蘇南才徹底治愈傷勢,恢復如初,避免了落下后遺癥的可能。
真氣在體內奔騰呼嘯,與武夫內力有著云泥之別。
蘇南已成功躋身宗師境。
“幾位師叔只知道我有傷,應當不曉得我入了宗師境,想要接下柳師叔一劍,或許能從這方面做點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