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

“天…色…清…明”

隨著幾聲銅鑼響聲過后，是更夫嘹亮的天氣預報之聲。

在這之后，不一會兒，門外就響起了王長庚的敲門聲。

“二郎，二郎，快些起床了。”

“這么早，幾時了？”夏流云從床上坐起。

“已經卯時二刻，今天有許多山路要走，周掌柜說我們還是早點走。”

卯時二刻，也就是早上五點半，此時城門才剛打開。

夏流云翻身下了床，既然昨晚出言要一起前往，就不要抱怨時間太早。

等出了門，不但王長庚也已起了床，周掌柜和綠萍也起來了。

見到夏流云從房內出來，綠萍立刻端了一盆水過來，給他遞上牙刷子。

牙刷子是用獸骨制成，刷桿上鉆兩排孔，插上馬尾毛，可以蘸清水、香料、皂角、鹽和藥材等物清理牙齒。

綠萍遞上來一小撮細鹽，很顯然周掌柜把他當作貴客招待。（注1）

夏流云也沒客氣，伸手接過，清了清牙齒，又洗了把臉。

“二郎，你收拾好，我們就早些出發吧。”王長庚走上前來道。

夏流云點了點頭，然后上下打量對方一番問道：“昨晚一夜沒睡？”

王長庚神色顯得格外憔悴，這讓夏流云大感意外，之前他自己遇妖，差點丟了性命，卻也毫不在乎，能吃能睡。

可卻因為擔心周白芷的安危，徹夜未眠。

“睡了，就是睡得不太踏實。”

夏流云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走吧，周掌柜應該等急了。”

等兩人來到門外，周掌柜已經套好驢車等著兩人，此時晨光熹微，天色漸明。

“夏二郎，擾了你休息。”周掌柜很是客氣地道。

“沒什么，還是快些出發吧。”

“感謝二郎理解，對了，這個給你。”

周掌柜從車上摸出兩張油餅，遞給兩人一人一張。

“這是張老歪家的嗎？”王長庚看了眼包裹在外的油紙。

“就你挑嘴。”周掌柜沒好氣地道。

然后催促兩人上了驢車，他自己在前，一揮鞭子，很是熟練地駕著驢車，向著巷外駛去。

王長庚咬了一口油餅，臉上露出幾分喜色。

“果真是張老歪家的油餅，掌柜的難得大方一回。”

“他們家的油餅很有名嗎？”夏流云嘗了一口，味道還真不錯，還是肉餡。

“那是自然，慈溪鎮就屬他們家的油餅最好吃。”王長庚說著，又是兩大口。

“你不幫掌柜的趕驢車嗎？”

王長庚長期來往慈溪鎮與柳泉鎮運送皮貨，夏流云不相信他不會趕驢車。

“我不認識路。”王長庚不以為意地道。

“我看你就是頭懶驢。”

周掌柜回頭笑罵一聲，很顯然，他也聽見兩人對話。

此時馬車已經步入了中央大街，此時雖然天才剛亮，但是街上行人已經絡繹不絕，叫賣吆喝之聲不絕于耳。

“熱騰騰的新出爐炊餅，外皮酥脆內里綿軟，官人、娘子快來嘗……”

“祖傳面人兒活靈活現，小官人，小娘子，買個回家，增添光彩……”

“磨刀，磨剪子嘞……”

“湯面，馬怪怪湯面，量大，澆頭足……”

……

夏流云打量著周圍一切，入眼滿是人間煙火。

“驢車來了，麻煩讓一讓，讓一讓……啪啪……”

周掌柜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轉頭看去，卻見周掌柜把手中驢鞭抽動得啪啪作響，提醒著前方行人讓路。

車子里一路來到城北，幾位兵丁守在城門口，檢查著來往行人貨物。

這些人不是背著筐，就是挑著擔，里面全是一些蔬菜和山貨。

北門通往鎮門山方向，鎮門山山腳下有不少村落。

而這些村民，基本上都是靠著鎮門山討生活，山珍、野味、藥材，木炭等等，都會弄到慈溪鎮來販賣。

不過人雖然多，但進出各走一邊，又有兵丁維持秩序，井然有序，很少有人違反規則。

周掌柜趕著馬車出城，直奔鎮門山而去。

雖說慈溪鎮臨近鎮門山，但實則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雖然前日暴雨，使得道路滿是泥濘，好在昨日暴曬，路面基本已干，方便了驢車。

一路上閑來無事，就隨意聊了起來。

“掌柜的，你是怎么和虎妞母親相識？”王長庚對此事一直很是好奇。

周有田雖然身材高大了些，但長相普通，身材微胖，著實有些平平無奇。

大概是周有田不想隱瞞，又或者是這么多年來，他也想找個人傾訴。

王長庚問出這個問題，他并未斥責，而是緩緩打開了話匣子。

“我乃是周家莊人士，家中世代以狩獵為生，我也不例外，年輕的時候，也是一把好手，設套拉弓，每次都能滿載而歸……”

“有年冬天，大雪滿山，我在山中獵得幾只野雞，因為腹中饑餓，于是在附近就著山泉，宰了一只生火烤雞，等我雞塊烤好，卻從林中走出一位黃衣女子……”

“她就是虎妞母親吧？”王長庚興奮地道。

周掌柜聞言瞪了他一眼，不滿地道：“你聽是不聽？”

“掌柜的，你繼續，你繼續。”王長庚訕笑道。

周掌柜繼續道：“那女子言她乃是慈溪鎮人士，來此訪親踏雪，與仆人走失，迷了歸路，問我能不能帶她下山，些許小事，我自然應允。”

“我見她又冷又餓的模樣，于是就把我的烤雞分給了她一些。”

“她當時表現得知禮友善，我只當她是好人家的兒女，可等雞吃完，她說她有些口渴，想要喝些熱的，可是荒野之中，我又無盛水器皿，哪有熱水給她喝，于是好言相勸，等會下山，回到村中，自有熱水。”

“可是對方卻突然生氣，對我怒目而視，言道我見你體內血液滾滾，熱氣騰騰，為何不能讓她喝上一口，可見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輩，說罷就向我撲了上來，原本一雙白皙的手掌，變成毛茸茸的利爪，指甲散發寒光，驚得我魂飛魄散，一時間愣在原地……”

“而就在這危急時刻，一把利刃，從那妖女背后林中飛出，直接把她給釘在了地上，定眼一看，卻是一只黃大仙，她被一把狀如新月的利刃給釘在地上，一時之間，還未死透，雙眼注視著我，滿是惡毒，至今想起，依舊心有余悸……”

“而這時，又從林中走出一位身穿白裘的女子，她手持利刃，發髻高聳，好生英姿颯爽……”

“我知道，這位一定就是虎妞母親，對吧？”王長庚一臉欣喜道。

周掌柜被打斷美好回憶，舉起驢鞭，作勢欲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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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北宋有牙刷，叫“牙刷子”，《夢粱錄》中就有記載，甚至還有專門買牙刷的店。

最早的牙刷，也并非網上所說歐洲人發明，我國出土了不少唐代、宋代的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