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名實之學
- 大明舉重冠軍
- 嚴東樓
- 2509字
- 2024-01-21 17:33:12
聽聞被皇帝召見,楊名自己也是一臉懵逼,朱厚熜找他干啥?
但沒有時間細思這些,只得跟著這位中年宦官去了文華殿后殿。
這宦官頭戴的三山帽,以漆紗制成,圓頂,帽后高出一片山墻,中部凸起,兩邊削肩,呈三山之勢,因此得名。
按宮里的規矩,管人的人戴的就是三山帽,干活的人戴的則是幞頭,也就是包裹頭部的紗羅軟巾。
由此可見,這位宦官地位不低,但具體是宮里二十四衙門中的哪一個管事宦官,楊名還不清楚。
在穿過穿堂時,他本想著套個近乎,但又一想文華殿后殿的聲音都能傳到殿前月臺處,穿堂講課之時聲音稍大就能做到響徹兩殿,便熄了和這位宦官說話的心思。
沒辦法,文華殿這個工字型結構就跟喇叭一樣,前面是閣臣日講官,后面是皇帝和太監、宮女們,讓誰聽見了都不好。
進了后殿西房,楊名先跪下行了一禮,才用余光觀察周邊情況。
西房里面安靜的很,可就楊名自己瞥到的,密密麻麻站了二三十個宦官,且都戴著三山帽,有些看著面相很老的宦官身上所穿袍服繡的圖案光彩逼人,給人一種很有錢的感覺。
“起!”
有專門講話的宦官讓楊名站起來回話。
站起來的大翰林的余光范圍因此變得更大,隱約之間可見嘉靖帝在一張書桌之后寫著字,約在楊名右前方的位置,在楊名正面的則是三位較為年輕的宦官。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茲乃俾乂,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于德,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勵相我國家。”
其中一名宦官念了文鄒鄒的這一段,這是《周禮·立政》篇的內容,具體意思是要采用監察機制考察扶持官員,任用賢臣來治理國家,不要任用貪利奸佞的小人,這樣國事才會沒有失誤。如果君主任用了奸臣治國,不僅會國家淪喪,而且君主終世都不得光彩。
“有旨意,命楊名解之。”
還是念書的那名宦官。
這種貼身伺候的宦官很多都是在司禮監主導的內書堂上過三年以上學的,而內書堂的教師們基本都是翰林編修、檢討和修撰,師資力量無比強大,因此這些宦官的文化水準不低。
起碼讀剛才那段話的時候能正確的斷句,也就是明白句讀。
“以賢臣良將治國才得以使國民安居樂業、國力蒸蒸日上,而要任用挑選賢臣,就必須要有監察、考核機構,于我大明朝,便是都察院、吏部各司其職,為君父篩選出合適的人才。”
楊名按照自己的理解說了一段。
三位宦官沒有任何表示,楊名瞥了一眼他們的表情,發現這三人也是眼觀鼻鼻觀心,低眉順眼的,可能是在等著皇帝的下一道旨意。
“解得一般,遠不是你這探花郎的水準。楊名楊實卿,你就從名實之學再解。”
房間里的氣氛正尷尬間,嘉靖帝自己發話了。
這名實之學是先秦諸子百家中的名學內容,其代表人物就是莊子的好基友惠子,也就是探討“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那一對兒。
名學在諸子百家中都不是顯學,到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后更是小眾中的小眾,到明朝的時候也就剩下循名責實、名不副實這種成語了。
“臣試之。”楊名想了想,決定從后世的一個理論著手解釋。
“名即名氣,是世人對某人的認知;實即其真實的才華、能力,名實相符,可能是百官、胥吏、將士、工匠等世人為大明朝效力的最好狀態,但往往不得名實相符,其友人眾多,為其增益美名,便容易名過其實,其為人木訥,不知迎送往來,便少有人知其實,如此便實過其名。”
“譬如官吏,在達到名實相符的階段前,其能力、才華必定勝任其職務,也就容易干的出色,在達到名實相符之后,也能做到干的不錯。但大明朝的規矩,是九年考滿必定升遷,這名實相符之人干的不錯,那必定升遷上去,于是官吏名不副實,反倒不能勝任職責。”
“吏部、都察院等的職責,就是循名責實,從官吏的名出發,觀其政、察其行、析其人,得到其實,然后授予合適的官職。”
“所謂吏治,便是求真求實的過程。”
嘉靖帝停止寫字,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也算新奇,解的不錯。你算是第一個拜訪座師的乙丑科進士,來說說,你的那些個同年是怎么看待張閣老的?”
“為人孤傲,持才剛愎自用,大約便是這樣吧。依我觀之,羅山公乃是孤臣、忠臣、直臣,其才情能力在閣臣中都是頂級,普通進士自然不可能知其心,進而與其同伍。”
這次張孚敬被罷免的原因大概是嘉靖帝覺得這個老頭過于擅權,影響他乾綱獨斷了。
皇帝聽了,又是好一陣兒沒說話。
這也是嘉靖帝的特點,為人慢吞吞的,心思極重,凡事都要思慮半天。
等到大后期,他覺得思索這凡間的俗事實在無聊后,就開始思辨天上的事情,開始修道醮教了。
按明清廟法,修道設醮曰世,身死肥胖曰仁,丟城棄地曰宣。嘉靖帝在活著的時候就給自己定了世宗的廟號,可見他也非常自豪于自己的修道事業。
“那按你的見解,張閣老才情、能力在何處?”
這話有點小陷阱,朱厚熜名義上想聽楊名對于張孚敬的評價,但實際上評價的重點是在嘉靖帝的領導下,張孚敬做了哪些能說道的好事。
功勞和名望都必須是領導的。
“第一項便是推動大禮,全了臣子的忠孝之節;其二便是裁撤莊田,其三便是擺撤各地鎮守太監,其四為改革科舉,以科舉、舉人、歲貢三途并進法用人。縱觀其政,莫不是仰賴君父的圣恩,才得以雷霆施行。圣君在位,羅山公此等孤臣、直臣才得以名實相符,使我大明朝革除積弊,繼往開來。”
顯然嘉靖帝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你拜訪座師的時候,就將此番回話說與恩主聽。”
年輕的皇帝不滿意于年老的閣臣獨掌權柄,但也不想讓這么得力的重臣致仕,也不想自己低頭,正好有了楊名這么一個居中傳話的契機。
獨自召喚就這樣結束了,日講官和皇帝暫歇了兩刻鐘的時間后,日講再次開始,楊名又痛苦的度過了一個時辰。
作為儀式簡化的小經筵,日講結束之時正是正午,也是飯點,但光祿寺可沒有給日講官準備飯菜吃食,諸位大人得自己出宮吃飯。
楊名跟著席春一起出了宮,與席春交好的方獻夫留在了宮里面,方閣老要去文華殿對面的直房上班,值班的閣老們的飯菜是光祿寺提供的。
“等到五天后,咱就能吃到宮里面的飯菜了。”
走到半路上,席大掌院忽然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楊名猜測,他可能是嫉妒方獻夫能吃到朱家的飯。
但其實這朱家的飯也不怎么好吃,畢竟光祿寺茶湯以難吃出名。
蹭了一頓席春的飯后,下午的時間就在翰苑編檢廳里消磨而過,等到同事們都下了班,連翰林院的雜役們都走的差不多了,楊名才等到散衙的任瀚。
皇帝能決定他的升降,這些同黨才是他在官場站穩腳跟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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