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錢你拿著，也沒多少。”

楚寧低著頭接過女工友遞過來的錢。

抹著眼淚，口中千恩萬謝。

這是她先前在廠子里的同事，二人關系還算不錯。

但奈何，嫁人之后因為種種變故，廠里的工作也丟了。

這可是八十年代，有一個工廠的工作能養活一家的人。

至此之后只能相夫教子。

然而就算是這樣，命運也沒給她任何好臉色。

嫁的一個老公竟然是個不知進取，整天游手好閑的街溜子。

女工友拿出手帕輕輕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我說你也別太死板，實在不行就離了吧！”

她也知道楚寧的事。

頗為心疼的說道：“以前的你可是廠里一枝花，多少俊小伙瞧著你就流口水。”

“現在在看，你就跟喜兒一樣，快成白毛女了。”

“還不都是那個人害的！”

楚寧聞言更是難過，但她并不后悔。

搖頭道：“你不懂。”

“要不是周師傅，我早就餓死了。”

她的家中有七個兄弟姐妹。

從小到大，她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而且因為家里重男輕女，小學三年級沒讀完她就跟著生產隊干活去了。

要不是周師傅帶走了她，給她介紹了工廠的活，她早就餓死了。

這也是為什么她明知道周辰是個街溜子，也忍受多年的原因。

見狀，女工友也不再多勸。

“終歸是要等你碰了墻，才知道后悔。”

另一邊，周辰抗著鐵鍬和砍刀，背著小暖，手里還牽著小朵。

而小朵手里拿著一桿魚竿。

二人有說有笑地前往小河邊。

父女三人其樂融融。

周辰心中免不得輕飄飄的，幸福的像是浮在云端。

這一幕場景他整整渴望了四十多年。

每當他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喝醉時，總會忍不住狠狠抽自己的臉。

為什么會弄丟了這么可愛的孩子。

他痛哭，他哀嚎。

磕著頭把頭皮磕破，只祈求能回到她們身邊。

如今夢想成真，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如果這是一場夢，讓我永遠也不要醒來！”

瞇著眼睛，他笑得合不攏嘴。

然而這副樂呵呵的模樣卻有人看不習慣。

正是周辰村中的其他人。

他一路走來，村中的所有人都幾乎在忙碌著。

如今春天，插秧育苗是頭等大事。

可是這個街溜子居然還讓小孩拿著魚竿往四處閑逛。

在村民看來，這就是不務正業，游手好閑。

紛紛冷眼相看。

更是無一人愿意主動與周辰打個招呼。

明明前幾年，大家在生產隊中還要一起吃大鍋飯，一起下田勞動。

周辰也不以為意。

這也是他的錯，錯了就要認。

上一輩子飽嘗人間辛酸之時，這些村民也沒人落井下石。

彼此也沒有仇恨。

驕陽如火。

時至正午，周辰滿頭大汗的在小河邊用鐵鏟除掉了雜草。

太陽曬得他脖子紅彤彤的，汗水打在上面更是火辣辣的痛。

他在為釣魚清理出一個可蹲點的地方。

要知道此時的農村河邊蚊蟲遍地，蛇鼠出沒。

他身邊還帶著兩個小奶娃，若是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一口他都得心疼良久。

清理的時候，沒想到竟在草叢中發現了意外之喜。

那是一窩鳥蛋。

周辰小心翼翼的將全部鳥蛋撿到懷里。

鳥窩很低，就在河邊。

蛋也很大，快比得上雞蛋了。

兩只小娃娃好奇的湊過來，她們還小，認不出這種鳥蛋。

周辰笑著說道：“能吃的！”

說著，便用砍刀背部輕輕磕開。

將鳥蛋喂給了她們。

兩個小娃平時也沒吃過什么好東西。

就是麩皮和玉米糝子煮的粥都少有。

陡然品嘗到一絲葷腥，她們眼前一亮，連鳥蛋上的蛋清都舔掉了。

周辰樂呵呵地將全部鳥蛋都放在地上，讓兩個小娃慢慢玩。

而自己則卷起褲腿，在溪流潛水的地方翻開石頭摸索著。

摸什么呢？

自然是螃蟹和田螺。

釣魚需要誘餌，也需要餌料打窩。

如果是上一輩子，隨便在網上就可以買到玉米粉、紅蟲等。

差一點的用點麩皮也可以。

可如今的他家里連最后一點糧食都沒了，那還有餌料呢？

只能自己制作了。

上一輩子妻子離開之后，痛改前非。

前前后后從事過數十種不同的工作。

在村子消失之后，他甚至憑借自己的本事當上了一個小小的包工頭。

曾經一度承包過隔壁縣城的一些工程。

再后來，公司越做越大，社會地位也越來越高，成了商場上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大亨。

但卻一生沒有再娶。

財富自由之后，打發走了身邊那些居心不良的親戚朋友，沒有陪伴，周辰也曾將釣魚作為聊以度日的手段。

還在一些不大不小的釣魚活動中拿過獎勵。

像上榕村這種河流他是最熟悉不過了。

河面開闊，河流湍急。

淺灘處亂石與雜草叢生，河中心露出幾塊巨石。

如果是用來行船或者采砂，那就是能讓老板傾家蕩產的河。

可要是在這里釣魚，那這里就是天然的寶庫。

上榕村的人頂多來這里摸點田螺和螃蟹，又或者釣點黃鱔，摸點泥鰍。

還沒真正認識到這種河流真正寶貴之處。

然而周辰卻不同。

他一眼就看出，這種河養不出大魚，但能養貴魚。

什么是貴魚？

那是能賣錢的魚！

如果能釣得起來，自己就有了事業起步的資金。

他眼中燃起斗志，將摸到的田螺和螃蟹還有兩條泥鰍在地上用石頭砸碎。

之后將這些餌料用來打窩。

仔細的估摸著時間，每隔一段時間撒下一些料。

同時將魚竿插在了原處，調整好魚漂和魚線長度。

而魚餌是螺肉。

抱著兩個孩子在稍遠的地方觀察著水面。

兩個孩子在漸漸睡著，周辰一動不動的看著水面。

忽然，水面泛起波瀾。

蘆葦制造的魚漂沉入了水中。

“來了！”

周辰精神一震，放下兩個女兒上前拿住魚竿。

一抬桿，一條團魚便被吊了起來。

團魚在兩廣地區也叫水魚，學名，鱉。

用來熬湯更是大補。

周辰一臉欣喜的看著將身子甩來甩去，想要掙脫魚鉤的水魚。

“這下家里的伙食費有著落了！”

鎮里的供銷社可是收購活鱉的，單價在3到6塊錢。

要知道此時豬肉價也不過是七八毛錢。

一只活的鱉甚至能頂得上七八斤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