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賈玳沒腦子的混賬話,孫懷恩面上一滯,頓時氣結。
自己好歹是個軍官,高高在上,這世俗泥腿子話,真不知該怎么對他講。
媽蛋,果真是個榆木疙瘩,怎么就不開竅呢?
這時,裘世安一臉焦急地,小跑著來到了飯?zhí)瞄T口,掂著腳尖朝里張望一陣,
終于,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賈玳狼吞虎咽的身影。
裘世安心下一松,徑直朝賈玳所在的地方,大步走了過來,附耳低聲道:
“將軍,不好了,府里的敬大爺闖營了!”
“張德彪、趙率教兩位將軍,在中軍帳拖著敬大爺,”
“李逵兄弟遞出消息,說敬大爺拿了大帥的令牌,要親自領軍前去清虛觀救駕,說什么撥亂反正就在今日……”
賈玳聽了,心下一凜,狠瞪了眼孫懷恩,心道:“剛才真是小看他了,還道這老小子個是貳臣,卻原來是個三姓家奴!”
多說無益,賈玳猛地站起身,壓著火氣,“孫游擊若是無甚別事,本官還有公務在身,來日再把酒言歡。”
言畢,賈玳大步離去,沒一會兒就和裘世安匆匆出了飯?zhí)茫吹美锩嬗貌偷谋妼⒚恢^腦,
紛紛交頭接耳,暗道賈家鬧內(nèi)訌了,自己人殺起自己人了?
孫懷恩望著賈玳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要喊住他,再替賈敬拖延點時間,卻是怕惹禍上身,得不償失。
沒一會兒,孫承恩、孫紹祖父子躬著腰偷摸走了進來,附在孫懷恩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頓時,孫懷恩捋著頜下稀疏的胡子,眼角的笑意連如深坑般的褶子都遮不住,快要溢出來了。
旋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或是心有不甘,對著賈玳遠去的背影狠狠啐了口,心中腹誹道:
“榆木疙瘩,若不是你出身在寧國府,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老子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哼!希望你老子比你強點,最好發(fā)兵去救小皇帝!”
“等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兩敗俱傷了,老子再神威天降,一舉剿滅了廢太子和你賈家一伙,扶小皇帝坐穩(wěn)龍椅,”
“說不定,小皇帝一高興,封賞老子個國公爺當當,呵呵……到時自有我一番道理……”
不說孫家祖孫如何小人得意,心懷鬼胎,卻說賈敬攜帥印闖營,想要喝令眾將發(fā)兵幫廢太子一伙滅了泰康帝。
然后,拿著泰康帝的狗頭,領兵入壽康宮,恭請?zhí)匣收迅嫣煜拢瑥蛷U太子徐德輝儲君之位。
如此,賈家亦有從龍定鼎江山之大功,高官厚爵,再富貴個幾十年不成問題!
現(xiàn),賈赦已按約經(jīng)放出徐德輝,
賈珠大婚又把朝廷大佬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真可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賈敬瞪了眼冥頑不靈的燕山左衛(wèi)指揮使張德彪和燕山右衛(wèi)指揮使趙率教,心中大為不滿。
他二人不過是寧國府門下走狗,靠著父親的提拔,一路扶持,才有了今日。
如今,父親的帥印在此,他們?nèi)绾胃也环盍钚惺拢?
難道,他寧國府第三代掌門人的話,不好使?
賈敬高舉大印,立在朱漆帥案旁,心里默默盤算著時辰。
清虛觀的戰(zhàn)事應是到了攻堅的時刻,如再沒有生力軍的投入,短時間,徐德輝是拿不下泰康帝的。
屆時,朝廷大臣和支持泰康帝的勛貴們反應過來,后果難料啊!
兵貴神速,救急如救火,分毫耽誤不得!
少頃,張、趙二人面上仍是遲疑,言語間推脫之意明顯,氣得賈敬怒目圓睜,
頜下的三寸短須,尤如鋼針般根根矗立,好似要捅破蒼天,聲震寰宇,大喝道:
“張德彪、趙率教,你二人敢不奉命,安知吾之劍不利乎?”
寧榮二公,雖寧國公賈演是為長兄,但功績和在朝野的威望,都沒有榮國公賈源的高。
到了賈家的第二代,依舊如此,常年被西府壓著。
可悲的是,寧國府的爵位一降再降,到了一等將軍爵,遠遠落后于榮國府。
及至賈敬這一代,他決心棄戎從文,立志東風壓倒西風,正本溯源。
功夫不負苦心人!
十六歲,賈敬回籍,連考三場,一舉獲得秀才功名,被同鄉(xiāng)好事者譽為神童。
二十歲,他獲得金陵省鄉(xiāng)試第六名,次年,更是高中金榜進士。
破格入翰林院,常伴皇太子徐德輝身旁。
這一刻,東府終于是苦盡甘來。
可,天有不測風云!
徐德輝兄弟二人內(nèi)斗不休,幾次被廢儲君之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皇四子徐德祖登基,簡直和賈敬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這不,他和仕途同樣慘淡的賈赦一合計,假傳太上皇詔令,私自放出了被圈禁的廢太子。
趁著泰康帝,離開保衛(wèi)森嚴的皇宮大內(nèi),外出西郊的清虛觀,替太上皇祈福,
守衛(wèi)空虛的大好時機,一舉定江山。
今日,賈敬要再次金榜題名,跨馬游街,像二十年前那樣。
他,都聞到了杏花香味,成功的香味!
這次,誰都不能阻止自己!
“鏗”的一聲銳響,賈敬拔出腰間的佩劍,指著堂下面面相覷的張、趙二人。
中軍帳里,仿若空氣凝固,緊張到了極點。
“是什么風,把二叔吹來了?”
“呵呵,事先也不通知一聲,小侄好生惶恐,迎接來遲,還請二叔原諒這個!”
說著,一個俊朗少年,嘴角掛笑,左右軍將把他挑開帳簾,氣定神閑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大群頂盔戴甲的士兵。
只見,他們一點也不含糊,刀槍齊舉,片刻功夫就把賈敬帶來的侍從,全部控制了起來。
“見過少帥!”
張德彪、趙率教二人臉上一松,趕忙過來行禮。
賈玳銳利的眼神,一一從帳內(nèi)人員的臉上掠過,暗道賈敬也不糊涂,只是召集了賈家控制的帥營,
不然,誰都知道他伙同廢太子造反了。
將來簍子萬一捅破,就算自己清白無辜的,肯定也會被泰康帝株連。
“好膽!”
“豎子,敢不從軍令?”
那高大少年乃是賈玳,他的庶三子,就是化成灰,賈敬也認得!
見賈玳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臉上還露出了嘲諷之色,身為“生父”的賈敬勃然大怒,
感覺自己的父權被挑釁了。
旋即,賈敬想起賈玳已被過繼給了大哥,就是他,堵上了自己回歸寧國府的路。
不然,自己也不會甘冒奇險,陪著徐德輝豪賭,壓上全部身家!
又是他,壞自己好事!
賈敬心底怒火滔天,眼眶發(fā)紅,恨不能生吞了賈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