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夕朵搖搖頭，面色沉靜，看不出喜怒。付司南仔細檢查了她周身上下，確定真的沒受傷之后，才敢動她。

余夕朵被擁進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里的，鼻間有他的味道，但滿車廂的血腥味更為刺鼻，余夕朵雙手垂在身側，沒有如常一般回抱他。

回國后，她一直竭力掩埋自己這五年的過往，今日卻要以最殘酷的方式扯開面紗，把一切還原成最猙獰的模樣。

“別怕，我來了。”付司南只掃了一眼車內慘烈的痕跡，不動聲色的對李助理使了個眼神。自己打橫抱起余夕朵，頭也不回的走了。

車里開著空調，溫度適宜，還有淡淡的檸檬水清香。余夕朵使勁兒嗅了兩口，緩緩從付司南懷里坐起來。

“你……”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干澀得厲害，付司南眸底劃過一絲明晃晃的心疼，連忙取了一瓶水打開遞過去。余夕朵連灌了幾大口，透過清澈的礦泉水瓶，唇角扯動，抬起頭對上付司南寫滿擔憂的臉。

“你沒有什么想問我嗎？”只要長了眼睛都看得出，如果不是因為她，那兩個人或許就不會死。

付司南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伸手想要重新把她扯會懷里。余夕朵搖搖頭，不錯眼的看著他。

“夕夕，我若是真想知道什么，你也瞞不住。乖，別為難自己了。”

他行事向來只看結果，于他來說，她能再次回到自己身邊，便是最好的安排。一切過程，只不過是為結果服務，不值得她把自己壓抑成這樣。

“如果不是這場車禍，殺了他們的，會是我。”

余夕朵譏諷一笑，說出來后，驀然覺得心里輕松了不少。原來，也沒有那么難開口。

她現在的神情，像極了五年前決然跳崖時的決絕，付司南劍眉狂跳幾下，強壓住心內的不安，柔聲喊她，“夕夕……”

“我沒有胡說，一切都是真的。五年了，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弱到只能用死亡逃避與證明的余夕朵。他欠我的，他該死！我就算殺他一千次一萬次，我的孩子都回不來了！”余夕朵猛地打斷付司南的話。

五年前家破人亡的畫面，與失去孩子那天的痛楚從回憶里翻涌而出，侵襲著她的神經。

曾經她在這世界上，一無所有，了無牽掛。直到發現了朵朵的存在，才讓她找到了努力活下去的勇氣。她愛孩子，也愛孩子給她帶來的歡欣慰藉。

可她的孩子，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便徹底離開了。她有多愛，便有多恨！

付司南在聽見她提到孩子兩個字時，心突突猛跳了幾下，緊接著便沉入了無盡低谷里。

“你知道了……”男人的大手朝前伸出，想去抱抱處于崩潰邊緣的余夕朵，卻又不敢真的碰到她。

他怕直面對上她的閃躲，更怕看見她的埋怨與恨意。

“如果我不自己察覺，你是不是還打算瞞我一輩子？付司南，為什么，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他是一條命啊，你真的忍心讓他無聲無息的來，又讓他無聲無息的走？你顧慮你的父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母親，你自己也是孩子的父親？”

余夕朵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大手，笑得凄厲又諷刺。

她剛出院時便已察覺到不對，她不說出來，只是體諒他罷了。因為她也曾經聽聞，他把付老爺子徹底隔離了起來。畢竟是親生父子，她也不能逼著他一命換一命，重要的是他的態度。

他們顧慮彼此，都忽略了堵不如疏這個道理。

余夕朵把那些沒說出口的怨恨埋藏在心底，逐日累計。直到今天，老管家再次奉命出現，想對她不利，猶如砸開了洪水堤壩，一發不可收拾。

她從不來不是包子性格，既然徹底觸到了她的逆鱗，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一直到現在，余夕朵也不覺得自己有錯。不過她有點后悔，沒有在撞車之前，親手解決了那個人！

付司南被她犀利的指責問得啞口無言，俊朗的眉目里盛滿苦痛，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她，對不起孩子。所以哪怕他心里有自己的為難，也絕不會說出來。

迎著余夕朵仇視的目光，付司南堅定的抱上了去。他安慰不了她，只好用行動告訴她，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她有多少的委屈怨恨，他都在！

余夕朵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開始劇烈掙扎。不管她如何拍打，付司南都死死的摟住她的腰。

水潤的觸感落在付司南頸側，他抬起頭，對上一雙似浸過水的眸子，心內酸得厲害，堅定的按著她的頭，把她壓在自己胸前。

不一會兒，胸前先是溫熱，然后變得濡濕起來。付司南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后背，無聲的安撫著。

時間靜謐無聲，懷里的人呼吸逐漸均勻起來。車窗外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響，付司南下意識看了余夕朵的睡顏一眼，悄悄落下車窗。

“南少，警察來了，后面好像還跟著幾個記者，您看要不要先帶余小姐走？”李助理站在窗外，一臉凝重。他剛才已經按照付司南的意思處理現場，可誰知警察來得那么快，稍不注意，極有可能留下把柄。

這里不是陌市，他們付氏的人把天捅破都沒關系。

如今萬寧企業的萬緣生在海城瞪大了眼睛像抓他們把柄，要知道萬緣生和海城政府關系密切，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所以他們更要謹慎行事。

李助理能想到的，付司南自然也想得到，甚至想得更遠。俊臉黑沉，輕飄飄的掃了一眼遠處的警車，“私下里派人去查一下那輛吉普車，有情況隨時給我報告。”

李助理聽他這樣一說，面色越發冷肅，慎重的帶你點頭，對前排司機一個示意，湛黑色的車身像獵豹一般竄了出去。

余夕朵在車子啟動的時候便醒了過來，剛才睡過去，不過是因為憋了長久的心事一番發泄下來，神魂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