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面不可以用真名字，以后我就叫你小春子吧。”
“小春子，禁宮里面守衛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所以日夜你都不可以亂走，要不然要砍頭的。”
“小的明白。”
周舟就這樣跟著老太監入了宮。
內廷十二監，他被分配到了直殿監，工作是皇宮內各處殿宇和走廊的灑掃，負責的區域則是景陽宮。
對此周舟并不意外。
不如說，這正合他意。
“前世那一樁惹得宮中人人自危的事件，就是出自景陽宮。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死了不少小太監。”
所謂景陽宮，其實就是冷宮。
顧名思義，這座宮殿是專門用來囚禁那些受貶妃子的，因此也是整個皇宮內陰氣和怨氣最重的地方。
放在以往，結果或許只是氛圍森冷了一點。
然而如今正是仙道將要現世的時候，景陽宮內的陰氣和怨氣，在機緣巧合之下終于出現質變，最后將景陽宮化作了一處“厥陰地”，不僅開始吸收活人的生氣，而且愈演愈烈，堪稱誰來誰死。
所以宮里才會對招收小太監這件事放開管束。
反正招進來就是送入景陽宮，十個有九個都活不下來，就是拿來當炮灰的，所以也就無所謂其他了。
不過周舟既然敢來，自然是有充足準備。
拿著掃帚，站在景陽宮門前，周舟自信一笑。
“雖然是厥陰之地，但仙道尚未復蘇，發揮不出多大神通。只要方法得當，其實并沒有那么難解決。”
“而且我記得，這景陽宮內就有一樁仙緣！”
想到這里，周舟徑直推開門，大步走過了門檻。
“嘩啦啦！”
下一秒，原地就刮起一陣陰風，吹動枯黃的落葉，帶著刺骨的寒意席卷而來，讓他的眼神為之一變。
因為在狂風的吹拂之下，他的視野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明亮的光線也為之扭曲。周圍斑駁的墻壁，臺階的破損，大門的灰塵，一切都在狂風中被抹去痕跡。
陰風持續了大概幾個呼吸才漸漸停息。
然后一切都變了。
周舟入目所見，不再是一座荒廢許久，用來囚禁嬪妃的冷宮，而是一座金碧輝煌，熱鬧非凡的宮苑。
宮苑的中心立著一座高臺。
臺上，妝容艷麗的女子們載歌載舞，用人皮做鼓，人骨做槌，發絲做琴弦，皮肉做衣裝。
臺下，四分五裂的賓客們舉杯痛飲，杯中是滾燙熱血，時不時還將五臟六腑扔上舞臺，權作是打賞。
而就在周舟走進宮苑的剎那，舞臺上的音樂驟止，哈哈大笑的賓客們噤聲。所有人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齊齊轉過頭，用一種死寂而呆滯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無形的壓力足以將正常人壓垮。
然而周舟卻笑了。
“喲，看起來很開心嘛，介意我加入你們嗎？”
話音落下，周舟甚至露出了笑容，神情看不出絲毫的畏懼，目光也和眼前的諸多怪異對視在了一起。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目光，空洞卻不麻木，平淡卻不漠然。雖然混雜在七情六欲之中，卻又與之涇渭分明，充斥著一股超凡脫俗的神性，仿佛他并不是身臨其境，而是正從第三視角俯瞰著一切。
此為“無我心境”。
這是周舟前世血戰一生，這才凝練出來的心境，這種狀態下的他不會被任何針對意識的力量所影響。
所有武功信手拈來，面對任何處境都能做出最正確的應對。
同時他的五感也會在這種狀態下提升到極致。
此時此刻，以他為中心，方圓十米以內的任何變化都瞞不過他的感應，在這個領域他近乎全知全能。
所以他很清楚——
“都是假的。”
無論是舞動的美姬，還是四分五裂的賓客，都并不是實物，只不過是某種能夠欺騙視覺的幻境而已。
或許曾經的景陽宮確實熱鬧非凡，然而現在這里只是一座破敗的冷宮罷了。
就在這時，風中突然浮現出了一道聲音。
“你....能看到我？”
周舟點了點頭，目光穿過那些恐怖的幻象，徑直落在了宮苑的某個角落。
在他的感應里，微風，光線，聲音在經過那個角落的時候勾勒出了一道人形.....對方才是始作俑者。
“你應該是得到了景陽宮里的仙緣傳承吧。”周舟自信滿滿地說道：“可如今仙道未興，就算你學了神通，也只能在這景陽宮內使用。一旦離開就會變回凡人，根本逃不出守衛森嚴的大內深宮.....！？”
周舟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就在他言語之際，四周的幻象也逐一散去，最后走出了一位身穿宮裙，看上去端莊華貴的女子。
然而女子的身形卻是時而虛幻時而真實。
“.....你居然不是人？”周舟瞪大了雙眼：“你是鬼物！”
厥陰之地，機緣巧合之下靈念匯聚，會誕生出迥異于凡人的“靈”，妖魔鬼怪四類之中分屬于鬼類。
“不錯，嚇到了？”
端莊女子咧嘴一笑，仿佛被鮮血涂抹的紅唇緩緩歪曲：“你可以叫我塵昧。我不是不能離開這里，只是單純不想離開。”
“所以你愿意留下來陪我么？”
說到這里，塵昧的眼中充滿了仿佛看到新玩具的雀躍：“放心，等我玩膩了之后就會把你放出去的。”
“不要掙扎，乖乖留下來.....”
“好啊好啊！”
下一秒，就見周舟迫不及待地朝著她走了過來，臉上的震驚早已化作狂喜：“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塵昧：“？？？”
“你，你干嘛啊？”
情況和她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樣。
在知道自己對付的不是凡人，而是厲鬼后，情緒不應該是害怕么？為什么眼前這個凡人反而興奮了？
“我本以為你是人。”周舟搓著小手，微笑道：“你要是人的話，我最多也就是殺了你，然后強搶仙緣。但你是鬼，那可就不一樣了......畢竟鬼，尤其是你這種新生之鬼，是可以被凡人駕馭的！”
而周舟前世正好對此有所涉獵。
“仙道未興，因此天下大多以旁門奇術為尊。而養鬼之術在八百旁門之中也算是比較上乘的一種了。”
周舟掌握的養鬼之術，名為“靈根術”。
顧名思義，就是將自身的陽氣精血凝聚成一道靈根，然后用它來喂養鬼物，從而與之形成共生關系。
想到就做，周舟當即凝聚氣血，掏出靈根：“來，張嘴。”
“你要干什么！？”塵昧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眼神驚悚：“這是什么東西....好臟！但是好大啊.....”
眼看著周舟將那又臟又大的東西湊近自己，塵昧秀手一揚：“滾開！”
幾乎同時，周舟只覺得腦袋一沉，情緒和思維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輕紗，有關對方的記憶也漸漸消散——
“哼！”
——下一秒，周舟便強行撕開了腦海中的面紗。無我心境，意識澄澈無垢，不會被任何神通所影響。
“這！？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見神通對周舟無用，塵昧愈發驚恐地看向周舟探來的靈根。因為靈根乃是陽氣精血匯聚而成，所以哪怕隔著距離她也能感覺到氣血帶來的滾燙熱力，燒得她臉頰通紅，全身酸軟，動彈不得。
“你不會真的讓我吃這種臟東西吧？”
“塞不進去的！”
周舟絲毫不為所動，繼續步步緊逼。
“你，你就不怕我把你吃干抹盡嗎！？”
養鬼之人大多短命，畢竟這種奇術的本質就是以身飼鬼，靈根再怎么粗壯也終究有油盡燈枯的一天。
然而周舟依舊渾不在意。
眼見這一幕，塵昧貝齒緊咬，也顧不得什么形象了，當即就要轉身跑路。
然而下一秒，她的腳踝就被猛撲上來的周舟一把抓住，緊接著一股沛然大力便將她緩緩拉向了周舟。
“不，不要.....那個不行的....”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想著玩弄你的。我錯了....吶，我都道歉了，能把那東西從我嘴邊拿開嗎？”
“嗚——！！！”
周舟降伏了塵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