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業其實不太確定阿姐說的是諸葛亮。

他印象中，黃月英沒見過諸葛亮，兩人此時按理無交集才對。

但黃月英提及那人時臉紅了。

漢末能讓他阿姐臉紅的，除了‘容貌甚偉’的姐夫，也不可能是別人了。

“阿姐！”

黃業狀似無意問道：“那個人是誰？”

如果他照照鏡子，就能看得出來，臉上表情和早上姨母蔡氏八卦他，是一樣的。

“諸葛家的……”

黃月英沒來由一陣心慌，回應都卡殼了：“諸葛家的諸葛亮。”

“豫章太守諸葛玄的侄子？”

黃業盯住黃月英，故作驚訝：“阿姐如何認識他的，又怎么確定他能幫忙？”

“我沒和他說過話。”

黃月英語調幽幽道：“我家向西十里左右有個叫隆中的地方，諸葛亮和他兩個姐姐，還有個弟弟，就在此處耕田讀書。”

“我那日出門，曾在田間見過他。”

“他當時正研究禾苗成長與日曬是否相關，測算方法頗為機巧。”

“他聽聞你要做的事情，應該會感興趣的。”

……

“這樣啊！”

黃業促狹一笑，冷不丁發問：“諸葛亮長得好看嗎？”

“好……”

黃月英說了一個字，醒悟過來，狠狠瞪下黃業：“阿業你學壞了，敢逗阿姐了。”

“我不幫你了。”

她抹過頭去，很生氣的樣子。

“阿姐，對不起！”

黃業急忙道歉：“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知道阿業你想什么。”

黃月英語氣低落：“阿姐容貌有損，哪里還能奢望什么。”

她這樣一說，黃業更心慌了。

如果不是他‘投井’，黃月英額頭也不會受傷了。

該死！

他不該調侃阿姐的。

“是弟弟的錯。”

黃業圍著黃月英打轉，不斷道歉。

撲哧！

黃月英突然笑了，斜睨黃業一眼：“跟你鬧著玩呢，阿姐沒生你的氣。”

“以后再議論阿姐，我就不理你了。”

她面色一凝，表情嚴肅。

黃業長出口氣，急忙做出保證：“我不會了。”

不愧是能匹配諸葛亮的女人，阿姐同樣機智百變，拿捏得他不敢再開類似的玩笑。

兩人剛剛重歸于好，黃承彥從外面歸來，臉上有著奔波后的疲憊。

“怎樣？”

黃月英滿臉關切問道。

“龐山民禁足，不準出門。”

黃承彥又瞪了黃業：“龐德公那脈不會參與進來，為父也承認‘云想衣裳’是我所寫。”

“不管你有沒有勝算，打賭之事都不必再提。”

“我會托你舅父德珪去找龐季說項，你和龐信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

“父親等等。”

黃月英打斷黃承彥，義憤填膺道：“阿業明明沒錯，黃家為什么低人一頭？”

“你？”

黃承彥愣了。

出門前，女兒還和他一樣的立場，怎么就變了？

“父親聽聽孩兒要做的物事，再來決斷也不遲。”

黃業又敘述了一遍：“我做這件物事不止是要討好州牧姨丈，更想打擊龐季家掌控的簡牘生意。”

“龐季家雇傭了刀筆吏，刻寫簡牘，再拿出去售賣，一般人根本買不起。”

“而拿紙拓印只能針對石碑，同樣耗費時間。”

“孩兒想著用膠泥做成規格一致的毛坯，一端刻上反體單字，字劃突起的高度像銅錢邊緣的厚度一樣，用火燒硬，成為單個的膠泥活字。”

“排字的時候，用一塊帶框的鐵板作底托，上面敷一層用松脂粘劑，然后把需要的膠泥活字揀出來，一個個按書上內容排進框內。”

“排滿一框就成為一版，再用火烘烤，等松脂粘劑稍微融化，用一塊平板把字面壓平，冷卻凝固后，就成為版型。”

“印刷的時候，只要在版型上刷上墨，覆上紙，加一定的力道就能印出內容。”

……

“印一本書，得不償失。如果印上百份，時間會大大縮短。”

“只要事先準備好足夠的單個活字，就可隨時拼版，大大加快了制版時間。”

“活字版印完后，可以拆版，活字可重復使用。”

……

他侃侃而談，細講‘活字印刷術’的步驟和好處。

“秦始皇統一度量衡器，陶量器上用木戳印四十字的詔書，還有父親你們用的印章，其實用的都是這種方式。”

黃月英做了補充，指著父親黃承彥隨身帶的印章：“我覺得阿業說的方法可行。”

當然可行！

漢末此時，條件完全滿足！

這是黃業和藍星那些三國發燒友研究過的。

唯一可慮的就是需要反復試驗，前期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研究和總結得失，不可能一蹴而就。

好在黃家資財豐厚，而他又有阿姐黃月英和未來姐夫諸葛亮幫忙，一個月時間足夠了。

聽完黃業的敘述，再有女兒黃月英補充，黃承彥號稱沔南名士，并非無知之人，也覺‘活字印刷術’可行。

正因他是飽學之士，而且閱歷豐富，更能覺察其中的風險。

“可知龐家為何采用簡牘，卻不改用紙張？”

黃承彥考校黃業。

“簡牘不易攜帶，便于控制貧寒子弟。”

黃業慨然回應：“我明白父親的擔心，但總要有人做這件事。”

“父親與世無爭，如今為了孩兒，卻要向龐季低頭，孩兒忍不下這口氣。”

“投井未死，孩兒什么都不怕。”

……

他如今使用‘投井’二字的頻率很高。

任何事情都能往這方面推，詩詞歌賦可以，‘活字印刷術’也可以。

拿‘投井’后什么都不怕，嚇唬過龐信。

再拿‘投井’向父親彰顯決心，同樣會有效。

“好吧！”

黃承彥點點頭：“我就你們姐弟兩個子嗣，隨你們折騰吧。”

“多謝父親！”

黃業大喜。

旁邊黃月英急了，推下弟弟，提醒他忘了重要的事情。

邀請姐夫諸葛亮？

“父親！”

黃業笑了，叫住黃承彥：“咱們黃家勢單力薄，我就想著請朋友幫忙。”

“朋友？”

黃承彥打量黃業：“你有嗎？”

老父親過分了，竟然這樣嘲笑兒子！

不過仔細想想，他的確沒有。

黃業的臉紅了，不過很快咬咬牙，神秘兮兮對黃承彥道：“父親讓人去買頭驢吧。”

驢？

黃承彥愣了。

活字印刷術？

一頭驢？

他愈發看不透‘投井’而活的兒子了！

另一邊，黃月英急了。

阿業！

忘了阿姐提到的諸葛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