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公隱居魚梁洲，并非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劉表想做什么，他看得明白。

襄陽派幾大豪族求的是什么，龐德公也懂。

說來說去，都是利益。

他不想參與紛爭。

龐季昨晚通知龐山民，就是要迫他與黃承彥對抗。

畢竟論及官位，龐季以前做過靈帝侍中，現在是荊州治中，的確比無官無職的黃承彥大。

但談到荊州文人中的名氣，龐季就比不上后者了。

抬出他龐德公，龐季要的是一錘定音，徹底壓過黃家。

一個是龐家家族，一個是好友，龐德公的選擇是兩不相幫。

罰兒子龐山民不出門，也是讓他別摻和進去。

對于父親龐德公的懲罰，龐山民不敢質疑，畢竟他做了錯事。

“詩句的事情？”

他還擔心龐德公名聲受損。

“承彥會處理的。”

龐德公笑了：“可憐我們兩個老家伙，要為你們做錯事付出代價。”

“父親辭賦比黃叔強，這首詩莫非是王粲所寫？”

龐山民也不太蠢，聽懂龐德公的話，有點兒不甘心。

“你不懂！”

龐德公擺了擺手：“回去抄你的書。”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王粲的確才華橫溢，但他寫不出這樣的詩。

遍尋襄陽周邊，或許有個人可以。

龐德公想到最近幾年屢屢拜訪他的諸葛家后生諸葛亮，很快又搖搖頭。

諸葛亮天賦絕等，與他們龐家最優秀的子弟龐統相比，不遑多讓，甚至還勝了一籌。

可辭賦非他所長，同樣寫不出‘云想衣裳’。

奇怪！

趕走兒子龐山民，龐德公陷入沉思。

“哼！”

聽到旁邊老妻生氣發出聲音，他臉上露出苦笑。

‘美女妖且閑’是他未娶妻前所寫，一直瞞著老妻。

現在她知道了，估計又要鬧騰幾天了。

要龐山民抄寫的次數太少，一千遍才對！

龐德公心中多了些許怨譴。

相比龐德公的恬淡心失守，冠蓋里的龐季收到龐山民的回話，心情愉悅。

“去吧！”

他叫來管家。

很快從襄陽城到邔縣，關于昨晚黃業與龐信拼詩的經過，開始到處傳播。

“龐家和黃家的弟子，為了娶州牧大人的女兒，竟然都請人寫詩了。”

“龐信為了贏黃業，拿龐德公的詩，竊為己有。”

“嘖嘖，龐德公年輕時也是個風流的，‘美女妖且閑’描繪得不錯。”

“黃業那首更厲害，說出了男人最向往的。”

“‘云想衣裳’的確好，但黃業不通文事吧？”

“這你就不明白了，肯定是他父親黃承彥做的啊。”

……

“黃業太猖狂了，大言不慚向州牧保證，一個月能做出一物，別人都不行。”

“他投井摔壞了腦袋吧。”

“黃業還連累他們家阿姐傷了額頭，容貌可能會受損。”

“黃家出了這樣的孩子，真是不幸。”

……

邔縣的黃家是比較晚知道這些傳聞的，畢竟他們離襄陽城遠。

黃業回到家，正和父親黃承彥、阿姐黃承彥用午飯，聽了府中倉頭從外面得知的消息，頓時氣笑了。

他還沒告訴父姐細節，龐季就迫不及待動陰的了。

堂堂荊州治中，太小心眼兒了。

“怎么回事？”

黃承彥面色凝重，盯住黃業問道。

他今天沒出門，一直等黃業回來，就是擔心宴席出差錯。

黃業剛才回來，輕描淡寫回了句‘無事’，他竟然信了。

這孩子投井后，是聰慧了，但也變得狡黠了。

黃承彥想揍黃業。

“父親且慢。”

黃月英見狀，勸阻黃承彥：“外面都是道聽而途說，先聽弟弟講完。”

“說！”

黃承彥瞪了黃業一眼。

又瞪他！

黃業暗暗吐槽。

昨天到現在，父親黃承彥至少瞪他十來次了。

眼睛越來越大，不怕變成卡姿蘭嗎？

吐槽歸吐槽，他沒有怠慢，說了昨晚宴席上的經過。

揍龐信和龐森，也沒有隱瞞。

“阿姐是因我而傷，龐信和龐森非但嘲笑，還四處傳播，兒子當然忍不住。”

黃業滿臉堅毅：“現在外面的傳言，肯定是龐季他們在散播。以后再碰到龐信、龐森，我見一次打一次。”

“閉嘴！”

黃承彥怒了，點指黃業：“你才多大，就敢向州牧大人承諾，可以做出一物，龐季那邊卻無能為力。”

“我……”

黃業咬咬牙：“只要家里支持，我一定能做出來。”

“胡鬧！”

黃承彥厲聲呵斥：“非要鬧得襄陽城不安寧嗎？我不會讓你亂來。”

“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許去。”

……

“看好弟弟。”

他叮囑黃月英：“我去一趟魚梁洲。”

“是！”

黃月英沒有反駁黃承彥，這次她不站弟弟黃業這邊。

“阿姐！”

見黃承彥離開，黃業覺得莫名其妙，問黃月英：“我真的有信心，只要……”

“阿業！”

黃月英輕撫黃業的頭發，嘆口氣道：“阿姐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氣，但這次你要聽父親的。”

“別的不說，只是詩句的事情，現在龐季拋出龐德公，大家會信你寫得比他好？”

“阿姐信你，父親信你，襄陽城內還有誰能信你？”

……

“‘美女妖且閑’是龐德公所寫，‘云想衣裳’就必須是父親替你而做。”

“否則龐德公那一脈不會容忍你比他強而揚名，黃家會招致更多麻煩。”

“龐季的人脈，再加上龐家，不是咱們家能對抗的。”

“江陵黃家那邊和我們少有來往，咱們這邊只有父親一脈，獨木難支啊！”

“你也猜到姨丈要做什么，他動的是襄陽豪族的利益，你和黃家站他那邊，我們在襄陽會舉步維艱。”

“就算姨丈欣賞你，他能一直支持你嗎？”

……

聽出阿姐黃承彥的擔心，也清楚了父親黃承彥暴怒的原因。

他們不知他要做何物，來得到劉表的贊許，也不信黃業能破局，更不知黃業還有更大的圖謀。

彼此信息有差，所以無法認可他。

黃業笑了。

“阿姐！”

他打斷黃月英，說了自己的打算。

機巧方面的才華能被后世稱為女諸葛的黃月英果然聰慧，聽得雙眼熠熠生輝。

“我支持你！”

她斬釘截鐵道：“父親不同意，姐拿嫁妝幫你。”

龐季逼人太甚，黃月英要為弟弟出氣。

“不過……”

她想了想，臉色微紅道：“要一個月做出來，咱們還要請個人。”

請個人？

呵！

黃業偷笑。

他知道阿姐說的是誰。

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