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道：“王老師，我看過許安的作業了，錯得挺多的。”

“但字跡確實是他自己的，而且寫得很工整，應該沒有抄襲。”

王國強當了這么多年的班主任，作業少說也批了上萬份了。

有沒有抄襲，一眼就能看出來。

許安這份作業，雖然錯得很多，質量不高。

但是起碼態度上認真寫了的。

作為老師來說，他是很樂意看到學生這樣的轉變的。

俗話說笨鳥先飛，雖然許安也許比不上那些考年級第一的學生聰明，但是只要夠努力，總比以前爛泥扶不上墻似的好多了。

王國強在心里馬上有了決斷，好不容易許安現在自己想通了，作為老師，肯定要幫他一把。

王國強道：“沈月，你是班長，老師現在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

沈月回了教室之后，開始收拾東西。

李木子驚訝道：“沈月，你要回家嗎？”

沈月搖搖頭，“王老師讓我換個座位。”

“啊？換去哪？”

沈月不說話，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喜怒。

高中一般成績好的，或者刻苦學習的都坐在前排。

沈月在這個位置已經坐了兩年多了，本來三年都該坐這的。

怎么突然要換？

李木子擔憂道：“沈月，你沒事吧。”

沈月搖搖頭，把東西都搬到了后面。

許安的書桌旁邊。

這下班上的人都驚訝了，許安的同桌一臉震驚地看著沈月。

“班長，這是哪一出？”

許安愣了一下，問道：“你要坐這？”

沈月點點頭，“王老師讓我坐在你旁邊。”

許安一下懂了，這不是老師的慣用招數嗎，一個好學生帶一個差生。

運氣好兩個都上本科，運氣不好……

這要是換以前的許安，肯定冷嘲熱諷一番。

不過他現在已經明白老師的良苦用心了，自然不會辜負。

于是一陣混亂過后，兩個人把位置換了過來。

沈月成了許安的同桌。

按理來說，換同桌應該是學生時代一件大事。

畢竟一個好的同桌會在你偷吃零食的時候幫你打掩護，你被老師點名的時候小聲提醒你，時不時還能幫忙帶個水帶個零食。

除了朋友，同桌應該是校園里最親密的人了。

不過顯然上述事情，沈月肯定是一件都不會做的。

她來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把許安改造成一個品學兼優，積極向上的良好青年。

這么說也許有些夸張，不過許安絲毫不懷疑，王國強心里就是這么想的。

本來全班人都等著看正數第一和倒數第一爆發一場激烈的沖突，不過很顯然，他們都要失望了。

兩個人就這么和平共處了一節課。

連許安都有點佩服，沈月確實有兩把刷子。

專注的人在哪里都能專注做事。

就算到了最后一排，附近的人都在打瞌睡，沈月也仍然挺直著脊背，認真聽講。

她的目光專注地看著黑板，上課筆不離手，筆記本擺在面前，一節課下來，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筆記。

許安也在認真聽講，兩個人就像隔著一個屏障，互不干擾。

一節課下來，許安發現，好像也沒有什么變化。

和沈月這樣驕傲的女孩成為同桌，倒也沒有像許安之前想象的那般難熬。

下課后，沈月仍然抓緊時間整理著筆記。

“許安，我看你上課都沒有記筆記，你要不抄一下我的。”沈月道。

許安指指自己的腦袋，“都記在腦子里了，不需要。”

出乎意料地，沈月沒有嘲諷他，而是耐心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記憶再好的人也會有遺漏的時候，還是筆記更靠譜。”

許安沉吟片刻，說道：“嗯，有道理。”

于是接過沈月的筆記，開始認真抄寫起來。

沈月一手娟秀的小楷寫得極其漂亮工整，她的語文試卷就曾被老師拿來給全班傳閱過。

而且她的筆記不像其他學生，機械地把老師講過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導致寫得密密麻麻的，卻沒有一個重點。

沈月的筆記層次分明，重點部分還用了不同顏色的筆標注，堪稱細心又聰明。

許安也不得不承認，沈月次次考第一，是有原因的。

重生之后，他終于開始審視自己。

開始認真學習，才發現學習這件事也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輕松。

因為它沒有捷徑可走。

就算再聰明的學生，也得一步一個腳印。

像造房子一樣，把地基打好了，堅固了，再一層一層往上加。

否則只會早出一間搖搖欲墜的危房，因為第一層就是虛浮的。

沈月有些驚訝，許安這次竟然開始認真了？

要是按照以前，就算把筆記擺在他腦門上，他也不一定會看一眼。

許安認真地記完筆記，還對沈月道了聲謝謝。

沈月大感意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相信，許安竟然會發生這么大的轉變吧。

午休的時候，王國強例行來到班里巡視。

他特意到許安的座位旁邊，詢問沈月調換座位之后的情況。

沈月照實說道：“許安上課很認真，而且下課也會找我借筆記。”

“跟以前比起來，確實不一樣了。”

王國強聽得直點頭，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欣慰的表情。

他像個老大哥一樣，拍拍許安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許安，老師很高興，你終于想通了。”

許安內心吐槽，不是前兩天才說不指望我好好學習么。

看來老師的想法也是一天一變啊。

王國強道：“你能努力學習，這是最好的。”

“離高考滿打滿算還有五個月的時間，雖然不算很長吧，但是能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咱們不說趕上它個年紀前一百前五十，就定個小目標，爭取每次月考進步個十名。”

“至少，到高考之前，從下游進到中游還是沒問題的。”

許安沒有說話，王國強則繼續道：“我把班長安排在你旁邊，想必你也清楚老師是什么意思。”

“你呢這段時間就跟著她好好學習，讓她好好輔導下你。”

“說不定你還有機會沖刺下本科。”

許安道：“我知道了王老師。”

這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抗拒老師家長的關心，滿身是刺，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中。

王國強很欣慰，不管怎么說，許安這個殼，總算是撬開了一點兒了。

他拍拍許安的肩膀，說道：“好！有變化就是好事情，老師相信你。”

王國強走后，沈月道：“王老師剛才說的挺有道理的，要是這半年好好學，說不定你真能上本科呢。”

許安隨口道：“還是先學吧，能不能上都是之后的事情。”

沈月有些不可置信，仿佛許安在一夜之間發生了某種變化，跟之前的他已經判若兩人了。

她不禁想起那天，許安當眾表白夏心凌，就是兩三天之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許安還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轉眼間竟然就變得開始積極向上了。

沈月揶揄道：“許安，你突然想開，是不是因為夏心凌？”

許安有些莫名，“不是啊，為什么這么問。”

沈月道：“你前幾天不是剛跟她告白嗎，轉眼間就努力學習了，不是因為她，還能是為了什么？”

“我可提醒你啊，你要是動機不純，我才不幫你學習。”

許安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道夏心凌現在都是我女朋友了，你還管那么多？

不過這話他沒當著沈月的面說出來。

許安敷衍道：“真不是，我學習是為了自己。”

“好了好了，下節課是什么來著，英語。”

許安抬頭看了眼課表，拿出英語書來，說道：“你先教我讀單詞吧。”

沈月見他這么積極學習，也不好再在夏心凌的問題上糾結。

她指著單詞道：“那我讀一個，你跟著我讀。”

兩個人看一本書，頭不知不覺地湊在了一塊。

其實許安本人沒覺得有什么。

但是在外人眼里，這姿勢就有些過分親密了。

夏心凌今天一整天都有些悶悶不樂的，不時回頭看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同桌道：“心凌，看你走神了一天了，你怎么了？”

夏心凌嚇了一跳，慌忙否認道：“沒，沒什么。”

同桌指著草稿紙，狐疑道：“那你這是在寫什么呢，都畫了一天了。”

夏心凌低頭一看，草稿紙上被她無意識地畫了些不規則的線條，亂七八糟的一團，像極了她的心情。

她把紙收進抽屜里，搖搖頭道：“我沒事。”

同桌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么。

到了晚自習放學的時候，許安按照約定來送夏心凌回家。

許安明顯察覺到，夏心凌今天情緒不是特別好。

但也不是那種特別明顯的生氣，或者傷心，就是有種說不來的低落之感。

仿佛心里憋著什么事，但是又不好講出來似的。

兩個人約定好了戀愛的事情不能被學校里的人知道，于是都是等學校沒人了才走。

此時校道上分外寂靜，路燈下，只有兩個人的影子在慢悠悠地往前。

夏心凌咬了下嘴唇，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小聲道：“許安，沈月為什么坐在你旁邊去了？”

許安沒聽清，下意識道：“你說什么？”

夏心凌又重復了一遍，這次聲音稍微大了點。

許安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實話實說道：“哦，是班主任讓她坐那的，說是要輔導我學習。”

聽了這話，夏心凌的眉頭稍微松開了一點，但是還是有些不太高興。

她悶悶道：“哦，那好吧。”

許安咂摸出了點不對，笑嘻嘻道：“你不是不是吃醋了？”

夏心凌嬌俏的臉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像荷花初開時那一抹粉紅。

她不好意思地擰著手指，眼神躲閃，說道：“誰，誰說的，我才沒有。”

許安不信，“那你為什么要問我沈月為啥坐我旁邊？”

他靠近一步，仿佛聞到了夏心凌身上淡淡的洗發水香波味道。

干干凈凈的，清淡的檸檬味。

夏心凌的臉在許安的注視下越來越紅，連眼角都急得發紅了，連忙道：“我，我就是隨口問問。”

她咬咬嘴唇，潔白的貝齒在嘴唇上留下一個淺淡的印子，很快又消失了。

夏心凌緊張起來就會咬嘴唇，她的紅唇很薄，像兩片細膩的花瓣，誘人采擷。

又像是夏天剛成熟的蘋果，嫩到好像咬一口上去就能出汁。

許安看著她還帶著些許稚嫩的青春少女的臉龐，不禁在想，也許自己一直無法忘記她，就是因為兩個人曾經沒有捅破的那層窗戶紙。

“真的？”

許安又近一步，低頭就能吻到夏心凌的額頭。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夏心凌。

夏心凌緊張地看著許安，結結巴巴道：“騙，騙你干嘛，真的就是隨口問問。”

她的臉紅得快要滴血，許安絲毫不懷疑，再繼續問下去，夏心凌下一秒就會扭頭跑掉。

“好吧，你說了算。”

許安終于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他退后一步，似笑非笑地看著夏心凌。

“走吧，我送你回家。”

夏心凌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臉色發紅地看著許安的背影，趕緊跟上。

冬夜的風刮了起來，許安走在前面，寬闊的脊背擋住了大部分的冷風。

夏心凌抬起手，無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

為什么在這么冷的冬天，臉上也會發燙呢？

小鎮夜晚的馬路上，暖黃色的路燈下，少男少女走在一起，路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從遠處看，就像依偎在一起一樣。

……

第二天照常上學，高三的生活枯燥乏味，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基本上沒有什么娛樂可言。

要是按照以前，許安一個月起碼逃課30次，天天不重樣。

有時候去游戲廳打街機，有時候去泡網吧。

實在沒得玩就去溜冰場里溜冰，這個年代旱冰算是年輕人比較喜歡的一項運動，溜冰場里總是人滿為患。

不過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既然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自然不會再去做那些逃課的事情。

老實說許安的內心確實動搖過，他很想念以前逃課穿梭在大街小巷時的感覺。

學生時代誰沒有瘋過呢，那個時候以為反抗老師，反抗家長，就是全天下最爽快的事情。

但是現在的他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高中生，但是內心卻是個成熟的中年人。

許安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沖動，去做那些自己以前最不屑一顧的事。

比如認真上一堂課，比如按時交作業。

他逐漸發現，其實認真學習，完成一道難題之后，也會獲得成就感。

這種成就感要比打贏一局游戲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