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紅色衣袍下，魚頭的身子慢慢萎縮，衣袍蠕動，聞不到一絲血腥味兒，也看不到一滴血，衣身的宣紅色越來越深，衣擺的玄霧流動，一只三眼兩嘴，無耳無鼻，黑毛壯碩的妖物凝聚出身形。

黑毛妖物看著陳長命，“蝀蝀”地討好，陳長命點頭：“可以，吃了吧。”

妖物三只眼開心地瞇起來，對陳長命拜了拜，轉頭看向衣袍內，把頭伸了進去，再顯現時，嘴里咬著魚頭的呆滯魂魄，兩爪按著魚頭，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霧氣翻滾，妖物的身影看起來都凝實了一分，待它吃完后，衣袍也恢復了平靜，一張開，一顆暗黃色珠子掉在地上。

“還出貨了？”陳長命訝異地把珠子撈在了手里，眉眼喜悅：“不錯不錯，還是香火靈源，又看到這好東西了?！?

收起香火靈源，這種好東西等回到黑山才能用，繼而對衣袍一招手，衣袍飄過來重新披在了身上，妖物也散作了云山朦霧。

地面依舊是雜草遍生，枯敗干黃的地面，空氣依舊是清冷冰爽的空氣，一切正常，恍若無事。

陳長命扭頭，看到四人微微張開嘴，愣住的神情，“咳”了一聲，淡然道：“不能浪費了，浪費是可恥的?！?

“繼續走吧?！?

....

過了四座城，跨過兩座大山，還在其中一座城中又停留了一天，大吃大喝了一頓，陳長命一行終于不再是孤單前行了。

“公子，你說的那么嚇人，那又是怎么打敗的??？”

一輛馬車上，陳長命端坐在左側，右側挨著一雙笄飛雀，淡妝淺紅的秀麗女子，女子興致勃勃地注視著陳長命噙笑的臉龐，偶爾對上陳長命泛紅眼睛投下的目光，臉上都會不由自主升起了嬌羞。

陳長命正給女子講凡人英雄大戰妖邪的故事，剛講到英雄陷入了危險境地，身受重傷，就要被妖邪給吃掉，無處可逃。

陳長命手一抬，如歌如吟，娓娓道來。

“妖怪的血盆大口離英雄越來越近，英雄已經能看到血口里的哀嚎的人族冤魂，能聽到他們的哭聲，他們在喊‘救救我，救救我’，妖怪卻猙獰地笑，妖怪要把英雄吞進肚里，這樣就沒有人再敢跟它作對，它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吞吃人，它能成為大妖，能成為一名邪神，永遠騎在人們的頭上，作威作福。

英雄看著妖怪，卻絲毫不怕，他一定要殺掉惡妖，哪怕是自己死，也要拯救自己同胞，上天仿佛被英雄的無私精神感動了，突然！”

陳長命大喝一聲，扭頭盯著女子，臉色嚴肅：“一聲神的低吟響在英雄的耳邊，神問英雄——你愿意犧牲自己，拯救同胞嗎？”

“我愿意！英雄毫不猶豫回答?！?

“于是，英雄聽到了神的回應——神答應了，英雄剎那間感覺身上有了使不完的力氣，他的傷好了，他大吼一聲站了起來，沖上前，主動迎上了妖怪，抓住了妖怪的嘴，與妖怪奮力廝殺，在經歷三天三夜的搏斗后，英雄付出了一條手臂的代價，把妖怪撕成了兩半?！?

陳長命放下了手臂，惆悵道：“妖怪死了，英雄的同胞得到了解救，他們想要歡迎英雄，這個時候卻發現，英雄笑著，已經閉上了眼睛，永遠沒有了氣息?！?

“原來，犧牲自己，就是把自己的生命獻祭給神，換來一時的力量，用這份力量，守護自己的同胞。”

他注視著女子，輕聲問道：“姑娘，如果是你，你愿意嗎？”

“愿意！我愿意！”

女子已經哭的淚流滿面，她雙手捂著自己的嘴，聽到陳長命的詢問，毫不猶豫回答。

“英雄真的死了嗎？他真的死了嗎？是不是還活著，只是暫時睡著了？”

“他死了，但還活著。”

陳長命嘴角泛起了微笑，眼中光彩明亮。

“百姓把他埋葬了起來，立了碑，為英雄塑了神像，神像每日都有人來祭拜，時間長了，神像成為了百姓的信仰，英雄的名字傳的越來越廣，知道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紀念這位英雄。”

“英雄，成了人們心中的神，永遠守護著人族。”

女子聽完，驚喜點頭，連聲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城隍，城隍大人就是這樣的，我們人族的神！”

她說完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低頭沮喪道：“就是聽我父親說，大虞的城隍不多，如果城隍能多一些，就能讓更多的百姓得到保護了?！?

“哈哈，慢慢來嘛，畢竟想成為城隍本來就不容易?！标愰L命摸了摸女子的頭，女子身子先是一滯，隨即臉上的紅暈如霞，卻沒有拒絕。

“小姐，公子，前邊有人，我們去看看?！?

車廂外，隨行侍衛的聲音傳來，女子回應道：“知道了，你們要注意小心?！?

陳長命耳邊也響起了李嵩的聲音：“公子，前邊不對勁，好像有妖氣。”

“你也去看看吧，小妖交給青兒他們三個處理，保護好他們?！标愰L命回音道。

女子臉上泛起了擔憂，手指絞在一起，顯然對這荒山野嶺突然出現人的情況，感到怪異。

陳長命看了眼女子的脖子上一顆細小的紅痣，輕聲安慰道：“放寬心，說不定只是迷路的人呢？”

“嗯，公子言之有理，是我多想了。”

女子看了眼陳長命的笑臉，心中的憂慮被驅散了不少，不知道為什么，她看到陳長命，心中有莫名的安全感。

她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問道：“公子此次去皇城，是要見誰??？家父在皇城有些好友，說不定我也知道呢?！?

“這個可不能說，保密，我找那個人可是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哦?！?

陳長命神秘兮兮，盯著女子的眼睛，女子本來還有話要說，但在陳長命的眼神攻勢下，大腦逐漸升溫，要說的話都給忘了，呼吸都紊亂起來。

女子漸漸閉上了眼，輕輕揚起了臉，鮮潤的紅唇美艷誘人。

“不好！快保護小姐！”

正期待著，外面突然傳來一聲侍衛的怒吼，緊接著“轟轟”聲響起，狂暴的風吹在車廂上，車身一個不穩，女子頓時尖叫一聲，向前傾倒，直直落在陳長命的懷抱中。

李嵩的聲音響起：“公子，是兩個煉虛合道大妖！”

“我知道了，你先和那個侍衛頂一下?！?

陳長命一手按在女子的后腦勺，讓她緊貼在自己懷里，輕聲道：“閉上眼，不要睜開，一會兒就沒事了?！?

隨手一抖衣袖，袖中飄出一卷畫軸，畫軸展開，露出其上的陵鯉首，山羊角，面生青紋的柳樾妖像。

妖像向陳長命拜下，陳長命冷聲命令道：“去，殺了它們，可以吃了魂魄，肉身留下?！?

“囈！”

妖像走出畫卷，走出車廂，外面陡然響起妖物的驚叫：“你是誰！你是什么東西！”

陳長命拍了拍女子發抖的身子，她還是個凡人，對妖物的恐懼完全無法抵擋。

“不要怕，很快就好了。”

注視著她脖子上的紅痣，陳長命輕輕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