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撐著馬背，或者抓著馬鞍，腳踩著馬蹬就能下來。”

府門前，周杜一手拉著韁繩一邊對坐在馬背上的孔蟬講解著。男女授受不親，總這么拽上拽下，多少有些不方便。

馬車的重要性這時就體現出來了。

別說，平時看周杜總是表情冷冷的，這會和女子相處起來變得有些拘謹，說起話來也是一板一眼。

“別害怕，馬兒很溫順不會亂動。你抓緊馬鞍，就和你上下馬車一樣，很簡單！”

“對，慢慢下來就行了。”

說著看向孔蟬，抬了抬下巴。

孔蟬雙手扶著馬鞍，黑亮的眼眸睜得大大的，側過頭看向周杜，咽了口口水。

心里默默嘀咕著：早知道就應該慢慢走回來的。

周杜的這匹棗紅馬，不像大漢國內那種小短腿品種，它體型高大修長，肌肉線條透著股美感，一眼看去有幾分汗血馬的感覺。

瞧得出孔蟬的猶豫，周杜似笑非笑地說道：“左右閑著無事，你便嘗試一下，我在一旁守著，傷不了你的。”

孔蟬眼睛眨了眨，沒有說話。

她緊抿著雙唇，露出欲欲躍試的表情，俯下身子對著馬兒小聲說：“我......我可下去了哦，你要乖一點別亂動彈啊。”

“哈哈哈！”

周杜看著孔蟬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

下馬之前先對馬兒交代一聲的，這還是天底下第一個。

很快，孔蟬從馬背上下來，臉色漲的通紅，低垂著眼瞼盯著地面。

起初，她上馬后非常害怕。

可是這幾日才發現，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以平衡。

她發現馬背非常寬大，而且四平八穩的，不難控制。

站在一旁的周杜卻是愣了一下。

對方雖然顯得有些膽怯，但是這下馬的狀態，卻是很穩當的啊。

“是不是非常簡單？”周杜牽著馬往前走了兩步，隨手把韁繩丟給門房，又向另外一名中年漢子說道：“去收拾間屋子出來。”

“哪間？”那漢子表情奇怪的看了眼周杜，不敢笑出聲來。

周杜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手指向中間屋子：“那間離我住所稍近，就那里好了。”

“那......那間是不是有些不大方便？”仆役結結巴巴應道：“那是正房啊。”

“什么正房偏房，老子孤家寡人哪來的正房！”周杜笑罵了句，抬腿便踢了他一腳。

仆役翻了個白眼，屁顛屁顛地招呼著眾人一起幫忙收拾屋子。

雖然被踹了屁股，但是他看上去心情卻是不錯。

周杜翹著嘴角，說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覺，兩輩子下來第一次和異性靠得這么近。再說了，屋子不就是用來住人的，哪里來的那么多講究。

話雖是這樣說，他覺得無所謂，可是這一下卻把孔蟬給嚇壞了。

在場的人恐怕除了周杜，大概也沒有人不在乎這些講究。畢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禮法，早已經根深蒂固地扎在所有人心里，哪能這樣隨意。

孔蟬皺著眉頭，看著府里的仆從在屋前忙碌，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周杜。

隨即松開了眉頭，溫和的拍了拍自己的包袱。

一名府里的伙計朝二人吐了吐舌頭，伸著腦袋從他們面前往正中的屋子跑去，看著眼前眾人和諧相處的一幕，孔蟬心里不由有些好奇。

在這個世道，這樣的舉動顯然是不符合禮法的。

可是卻偏偏真的發生在了眼前，她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周杜說話時，依然帶著點板正的味道，可是語氣雖然如此，表情卻是淡然的很，仿佛這些情況早已習以為常般。

而且這些仆從哪里有下人的模樣，似乎站在他們面前的并不是主子，而是一個分別數日的老朋友，再次見面竟有種份外親切的感覺。

“你笑個甚！還不滾去干活！”周杜黑著臉，沖那家伙瞪眼望去。

“得嘞！”那人應了聲，呲牙笑著跑遠。

周杜橫了他一眼：“越來越沒有規矩！”

孔蟬站在一旁看著，感嘆：“大人府上真是和諧。”

這種相處方式，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

很小的時候，父親便會向她灌輸禮儀舉止，長大后所見所聞也皆是循規蹈矩，仿佛所有人都被一道道條條框框的規矩，將言談舉止圈在一個設定好的空間里。

沒有人敢不遵循這個規矩。

更沒有人膽敢去打破它。

一旦做出越矩的事情，就會有無數人跳出來口誅筆伐，站在高高的道德制高點，批判著行為的偏差。

孔蟬是個聰明的姑娘，自然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能說。

要是天底下的人，都能像這樣的方式相處，會是什么樣的一種景象？她不敢想，更想象不到那種場面。

“是吧，這群家伙越來越沒規矩。”周杜拍了拍腦門，解釋道：“那間屋子離我房間近，這樣有什么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就能察覺，這幾日你且先住下莫要多想，等時機成熟再做打算。”

“哦。”孔蟬攥緊了自己的包袱。

想起那些刺客，她精致的臉頰上閃過一瞬的猶豫，意味深長的看了周杜一眼，悄悄笑了一下。

......

時間過的很快，用完午飯后，周杜回到房間，從懷里掏出那幾片竹簡神色有些復雜。

后院有習武的聲音陸續傳來，時不時發出幾聲喝彩。

龐宣胳膊雖然有傷，但并不妨礙看人演武。

自從在槐里縣遇見那群刺客之后，周杜也不得不打起了心眼。

回到長安城，便安排孔甲住進了府里。

當然是悄悄的，并沒有聲張。

龐宣因為孤家寡人，胳膊又有傷口，為了方便治傷，在周杜默許下也暫時住了進來。

一官一賊半日相處下，居然和睦的很，并沒有想象中劍拔弩張的情形。

龐宣是武者出生，常年廝混在軍伍當中，對刀術有著強烈的興趣。

恰巧孔甲早年間游歷江湖，結識了不少六國貴族后裔。

對各種兵刃也有著獨到的見解。

要知道在古代，武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學到，尤其那種成系統的招數更是難得，這種資源向來掌握在世家豪門這些貴族手中。

見識到這些后，哪里還有什么賊匪之分。

龐宣眼睛里，都冒精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