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獅駝嶺之役后，已過了一旬十日。

十日時間，足夠遣散召集的一萬兵馬，足夠鎮魔司論功行賞，足夠朝廷的旨意傳到錦都，也足夠朱駿恢復大半傷勢，從李長庚那里得知部分前因后果。

朱駿只覺得難以置信。

盡管陳江流是朱駿最為看好的部下，他甚至也生出過將其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的想法。已經有如此高的預期，但當李長庚告訴他，陳江流單槍匹馬殺了孔天驕的時候，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孔天驕是誰？

層出不窮的詭譎秘法、匪夷所思的晉升速度、遠超常人的機緣氣運，雖然嘴里罵著扁毛畜生，但朱駿心中是把孔天驕當成大敵來看待。

但大敵卻折在了修為差自己一個大境界的“優秀”下屬手里，朱駿內心的復雜可想而知。

“切磋？”

陳江流剛要見禮，聞言不由重新打量自己相處兩月的“老上司”。

頭扎黑巾，青布直裰，暗紅束腰，皂靴。便服打扮的朱駿身上少了很多威嚴端肅，更像鄰家大叔。濃重的藥味從對方身上傳來，陳江流看到他的衣領內打著繃帶。

朱駿并非心胸狹窄的人，陳江流不會覺得對方是特意來給要離職的員工上眼藥，教給自己江湖險惡。

或許是不放心吧。

“千戶傷勢恢復得如何？”

“已無大礙。陳江流，你的事情鎮撫使大人已經告訴我了....你要走了？”

其實這話不必問，只看陳江流穿著僧袍而不是鎮魔司的朱衣，事情就已經很分明。

倒不是說陳江流要做和尚，朱駿是知道陳江流的性子的。

這個下屬看似隨和，骨子里的鋒銳和殺性卻是驚人的大，比自己年輕時還厲害。他連世家豪族都不放在眼里，宗派亦然、朝廷亦然。

雖然今日一見，看上去是收斂許多，但朱駿知道，陳江流只是把“刀”藏了起來，再出鞘時必定天翻地覆，舉世皆驚。

這樣一個渾身反骨的人，心底是不敬仙神的。陳江流這么打扮，大概只是圖方便，或者也是想告訴自己他的態度——僧者隱逸，不在塵俗。他要出世，抑或再入世，但都和朝廷無關了。

如果他是在青城，大概就會打扮得像個道士了吧？

朱駿理智地知道對方去意已決，但感性驅使下又不由生出挽留之心，最終只能不上不下地提出切磋一場，來作為告別。

‘朱千戶還是和以前一樣別扭啊。’

朱駿看著眼前的青年，思緒萬千，陳江流也是如此，兩人一時沒有說話，一旁的二人一鹿也沒有打擾。

通遠自然看得出朱駿的心意，但并不看好他的挽留。

陳江流未到及冠的年紀，已然凝聚法相雛形，未來注定是一尊第七境的人仙、阿羅漢。

何況對方還不是靠著前人留下的傳承才有所成就，而是在胎息境界就找到了自己的道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強過許多宗門圣子。

他既不會認自己為師，也不會留在鎮魔司衙門。這樣的人以后注定是要開宗立派、開辟道統，是鄂國公、智宣上人那般有望第八境的至尊天驕，他怎么會甘心屈居人下？

“千戶，我這幾日閉關略有所得，你要小心了。”

沒有拿兵器，陳江流擺出一個朱駿從沒見過的拳架，像是蛇形拳，卻沒有詭秘陰冷的感覺，反而有股堂皇之氣。

‘蛇形拳？易勛閣中，似乎只有一門下乘武學啊？’

朱駿暗自思忖。他不知道的是，以陳江流現在的境界，舉手投足精氣合一，已經不受限于什么下乘武學調動血氣、中乘武學調動真氣的樊籬。

他已經今非昔比。

【劫主：陳江流】

【壽命：200】

【修為：胎息（兩竅）】

【武學

自在天龍神力經（眼竅）

形意五行拳（小成）傲寒五絕（圓滿）阿鼻道三刀（圓滿）凌波提縱術（圓滿）】

【劫灰：9000】

第七境人仙，壽數近于三百，多數只能活二百余歲，陳江流胎息境界，已經壽達兩百，足以說明他肉身與真氣的不凡。

以此與朱駿戰斗，正好測試一番自己的極限。

值得一提的是，出于測試自身肉體和真氣的想法，陳江流這十日一邊整理武學、探索劫灰使用的變化，一邊嘗試自己修煉，而不是用劫灰加點。

結果十分喜人。短短十日，陳江流就重新開辟了雙眼竅穴，可以算作五天一竅。這個速度比起聞人景行一月一竅還要驚人。

而且聞人景行只是剛突破之時厚積薄發，后面修煉速度就慢了下來。然而陳江流卻覺得越修煉越暢快，開辟右眼竅穴的時間比起左眼更短。

在右眼竅穴開辟后，這個趨勢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更強了。

雖然這有峨眉圣地靈氣充沛的緣故，離開之后肯定會打折扣。但不用白不用，反正已經欠了人情，通遠大概也不會介意。只要留在峨眉，陳江流估計，大概一個月他就能重回七竅貫通。

實際上在全新推演的自在天龍神力經中，還有前陰、后陰兩個竅穴的修煉，如此便是九竅修煉之法，陳江流還沒聽他人提起過這般修煉。

但自在天龍神力經由他親自推演而來，哪怕目前只推演到練形境界，只是隱約涉及法相的一二，但胎息部分也絕不會有問題。

加上目前外部環境安定，沒有迫在眉睫的危機，陳江流暫時也就不打算浪費寶貴的劫灰。

畢竟修煉全新真氣后，七竅貫通總共要用去3200劫灰。這雖然比以往同時修煉兩本功法要支付的雙倍劫灰—4800要少，但也比單一屬性真氣的耗費2400劫灰要多。

陳江流想的是，如果這全新肉身和真氣能讓自己一直保持一騎絕塵的修煉速度的話，那么以后獲取的劫灰是否可以更多地用于推演武學功法，最大化發揮自己的優勢....

陳江流不動，朱駿一時也不動。

依朱駿等性子，本想謀定而后動，但他驚訝地發現，只是隔了十日，他竟然已經看不出陳江流的修為境界，只能隱約感知到略遜自己一籌。

心思一變，身體即刻有所反應。雙足點地，霎時間風雷環繞，身軀如同利箭直插前方，便是相同境界的通濟，也只能看到青色的影子。

“好快，不愧是錦都青龍，即使受傷也.....什么？！”

朱駿以掌代刀，斜斜劈向陳江流腰部，后者足尖輕點，向后倒退。

正在這時，朱駿身上突然電弧躍動猶如龍形，其速度立刻快了一倍不止，趕在陳江流落地前殺到側面，手中雷光吞吐，就要打中肩膀.....

‘什么？！’

朱駿瞳孔微縮，眼睜睜看著陳江流左腳踩踏虛空，竟然又一次借力飛起，提前避過了這招。

“馮虛御空？！不，不對！還是借力了，但借力對象是....”

“微塵？！！！”

遠超常人的目力聚焦之下，朱駿驚訝發現，陳江流以極其精細地操作讓真氣微盈于體外，只要點踏空中些許微塵，就可以在虛空之中輕踏轉折，有如飛鴻。

這是木行巽風變化修煉到一定深度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就連朱駿本人，也只是利用風雷真氣的特殊性勉強做到空中作戰，而且根本做不到陳江流那么靈活自如.....

“這是什么？！”

手中掌心雷失控脫手，朱駿看著眼前的一幕，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