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太陽廢棄原件改裝的加強版探燈像大海中孤立的燈塔，不知道在指引誰的方向，燈光之外依舊是無邊的黑。就算是這樣，時依舊沒有放松警惕，他盯著著顯示外面狀況的電子屏，像警覺的貓一般瞇起眼睛——這是他出廠以來就有的習慣，并不能提高電子眼的分辨率，但卻能讓他看起來更像個人類。

光暈的邊緣似乎正在被什么東西啃食。

“砰！”一聲槍響，飛行器抖動了一下，接著迅速墜落。

“什么東西！”森索爾的后背撞到了飛行器的上壁，如果有五官，他此時應該疼的齜牙咧嘴了。

“裂了……”奧文的聲音壓抑不住地顫抖。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難發(fā)現顯示屏從邊緣開始爆裂，裂痕蛛網似的緩慢向下蔓延。

恐懼在這個不大的空間中迅速蔓延。這場旅途可能沒有歸期，這是出發(fā)前就做好的準備，但當這種可能血淋淋地擺在面前時，依舊顯得難以接受。時緊皺著眉頭，即使現實已成定局，他仍覺得這不像是終結，反而是一個縹緲的契機。

事實證明，時的感覺是對的，并不沉重的撞擊聲和一陣翻滾后，飛行器停住了。由一堆破銅爛鐵拼湊而出的飛行器不可能有什么緩降系統，在場的三位“工程師”都心知肚明。若是說那一槍沒有經過任何計算，這樣高度的下落結果不言而喻。看來，那一槍的目的似乎不是置他們于死地。

“我出去看看。”分明是最寒冷的宇宙盡頭，時卻感覺那個處于α星系中心的人造太陽就在飛行器的艙門外，散發(fā)著致命的吸引力，警惕和戒備早已被這個出廠時間不長的仿生人拋之腦后。

時打開電子眼的環(huán)境分析系統，身軀沒入濃稠的黑暗。艙門外是一片森林，高大的枝干交錯著向上延伸，電子眼的成分分析顯示：鋼鐵。佇立了片刻，時又回頭去檢查飛行器，除了爆裂的探燈，沒有任何外部損傷。他閉了閉眼，腦海中又浮現出被啃食的光暈邊緣。

一個東西吸引了時的注意，那似乎是一塊隨風飄揚的破布，可風并不是這由鋼鐵和虛無構成的曠原的組成成分。電子眼對那個東西進行了標記，文字閃爍著，變幻著，最后定格：人類。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背著槍的女人，她在曠原上奔跑，追逐墜落的飛行器。

“你不知道黑暗森林第一法則嗎？”女人看到了時，氣喘吁吁但氣勢十足地沖他喊道。她個子不高，蒼白異常臉上罩著一個碩大的護目鏡，從露出的下半張臉不難看出相貌的優(yōu)越。

“什么？”

“任何，任何發(fā)光體，都會被黑暗滋生的‘它’吞噬。”女人說著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個裝有熒光生物的發(fā)光管。隨著手臂的動作，那抹熒光如破空的流星，又迅速陷入粘稠的黑色，不見蹤影。“看，就像這樣。”

“所以你打爆飛行器的燈是為了救我們？”時甚至沒有詢問探燈的爆裂是否是女人所為。

“是。”

“為什么？”時問，覺得不太合適，又找補道，“我甚至不認識你。”得，越描越黑，聽起來像在審訊。

女人長久地看著時的臉，神色幽深，卻不聚焦，似乎在透過他看向誰。良久，她開口：

“我是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