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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暴動

北上第一天,騎兵們押著逃人,走驛道,只走了不到三十里。步行本來就慢,逃人們被繩索串了起來,速度更快不起來。

正是農歷十一月份,路上一片荒涼。在晚清以前,江西在全國屬于富庶之地,經濟發達,人才興盛。

一方面,贛江水系兩岸、環鄱陽湖分布著廣闊的良田。另一方面,明清兩代實行海禁,嶺南的貨物經大瘐嶺入江西,再經贛江、鄱陽湖進入長江,通往全國各地,使江南在南北交通中處于重要地位。

到了明末,中國處于小冰河期,自然災害不斷。去年,南明與滿清在江西爆發大戰,百姓流離失所,很多農田拋荒。

一向被稱為魚米之鄉的江西,竟也像北方某些地方一樣,糧食緊缺,出現了“人相食”的慘劇。

路過農田,毫無晚稻收割的痕跡。不用說,自然是農民放棄了耕種,農田都拋荒了。

沈赤心看得揪心,逃人們也走累了,個個無精打采。打頭的清軍見狀,決定到前面的驛站投宿。

明初時建有比較完善的郵驛制度,驛道上每隔十里設一鋪,每隔六十里設驛,驛有驛丞。鋪的主要責任是傳遞文書,驛的主要任務是為政府官員提供舟車、馬匹、夫役等。

到了明末,郵驛臃腫不堪,崇禎帝干脆裁撤郵驛。李自成本為驛卒,失去了生計,干脆揭竿而起。

滿清占據燕京后,政治制度大多承襲明朝,自然也在全國重建了郵驛。

清軍三十個騎兵,押著三百逃人來到驛站。這處驛站是個小驛站,驛丞是個九品小官,見到清軍不敢怠慢,連忙出站迎接。

清軍騎兵首領是一名正六品的千總,人稱王千總。耿仲明的軍隊雖已編入漢軍八旗,依然享有相當大的獨立性,下級軍官的官職仍習慣按明軍官職稱呼。

王千總欺負驛丞官小,一見面,就大聲嚷道:“兄弟,我此番奉靖南王之令,押派三百多名逃人回京。今晚路過寶地,打算在此借住一宿。

“我們趕了一天路,走得人困馬乏,你快點準備酒肉飯菜,再準備幾間上好的客房。明日,再勞煩你準備十匹好馬、差遣二十個夫役。”

驛丞雖然官小,卻并不怕清軍騎兵,說道:“大人,大司馬特意發過文告,要求全省驛站秉公行政,非有吏部、兵部的勘合,文官非為四品以上,武官非為三品以上,不得使用驛站。

“如今改朝換代了,明朝時,大小官員、官員家屬都占用驛站,隨意勒索銀糧,逼得闖賊造反。這種事,可不能發生清朝。您久經戎行,自然知道大清律法極嚴,甭管誰觸碰,都要碰得頭破血流。”

明清兩代,大司馬是兵部尚書的敬稱。王千總碰了個大釘子,十分惱怒,隨口問道:“大司馬?哪個大司馬?”

驛丞說道:“大人,您還不知道?就是張存仁張大人呀,他已經加封為兵部尚書了。”

張存仁本職為閩浙總督,原本加有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官銜,以便節制境內文官武將。

此人文武雙全,很得皇太極、多爾袞等滿清帝王的賞識。他屢次上書請求致仕,但如今是多事之秋,多爾袞還需要他賣命,給他加銜為兵部尚書,密令他徹查逃人案,駐留江西監視三藩軍隊。

耿仲明軍中窩藏逃人一案,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江西官場無人不曉。就連驛丞這個九品官,也窺出了張存仁的態度,不敢也不愿接濟耿仲明的部下。

一聽說死對頭張存仁又加官晉爵,王千總頓時泄了氣,恨恨地說道:“不給借宿,讓我們睡哪里,吃什么?”

軍隊行軍,自然一切因陋就簡。實際上,耿繼茂派他們押送逃人時,還給他們了一千兩白銀,作為沿途的花銷和賞賜。

驛丞胸有成竹,說道:“往前四里路有個遞運所,位于贛江邊上。這遞運所就是專門負責存放、轉運糧食的,附近有家客棧,什么酒肉菜肴都有。”

時近傍晚,清軍無可奈何,驅使著逃人,罵罵咧咧地上路了。走了四里路,果然看見一處遞運所。可江西連續兩年兵災,糧食收不上來,遞運所早就關門歇業了。

一旁的客棧倒是營業的,說是客棧,其實非常殘破,只有兩個廚子、兩個店小二、一個掌柜的,客房也只有兩間。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路上的旅人很少,客棧也就興盛不起來。清軍一進來就要酒要肉,店里遇到這種大買賣,五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王千總嫌上菜慢,下令放出十個逃人,進屋幫忙做飯,收拾房間。剩下三百多個逃人,則圍坐在客棧周圍,等待喝粥。

初冬的夜晚,還是有些冷的。三十個清軍騎兵,二十八個進了客棧,剩下兩個在外看守逃人。

清軍的麻痹大意,不是沒有理由的。大漢奸范文程位列清初文臣之首,被滿清視為開國重臣。當年,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向滿清乞降。

多爾袞難以置信,尚在猶豫不決,范文程挑唆道,漢人“奸其妻女忍,刨其祖墳忍,奪其地屋忍,此等賤民何足懼哉?”

在滿清統治者的眼中,漢人溫馴不敢反抗。各地雖然屢次爆發逃人案,但一經捉拿,無不束手就擒。

三十個清軍自以為是百戰精銳,對三百多個逃人相當輕視,防備頗為松懈。

夜黑風高,正是發起暴動的天賜良機。沈赤心做出決定,要趁今晚殺死清軍。

各處的逃人,利用各種機會,不斷向他傳遞消息。小便的逃人,發現客棧外面公然掛著風干的人肉,地上都是骸骨。

屋內幫忙的逃人,也發現廚子使用人骨做干柴。史書上常說的“析骨為炊、析骸以爨、易子相食”,竟然就發生在眼前。

沈赤心斷定,這是一家黑店。既為黑店,也就沒必要憐憫店家了。他召來李勝、周練孺等心腹,授以密計。

夜晚很冷,逃人們都擠在一起。清軍忙著飲酒作樂,以為逃人都在互相取暖,對此未加注意。屋內的逃人偷了一個小刀,小心傳遞出來。趁著夜黑,逃人們使用小刀割斷繩索。

三更時分,清軍喝酒喝得差不多了,把屋內十個逃人趕了出來,重新用繩子捆綁起來。三十個清軍,有二十八個呆在屋內,換了兩個人在外面放哨。

但夜晚很冷,兩個清軍醉醺醺的,圍在篝火旁繼續喝酒。他們已經困極,不住地打盹。

大約到了丑時,客棧內的燈光完全熄滅了,里面再無動靜。逃人這邊,大部分人已經脫去繩索。他們都服從沈赤心的調遣,全部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值此生死存亡之機,沈赤心非常鎮定,把李勝和周練孺等骨干召集到眼前,說道:“生死存亡,在此一舉。諸位兄弟,咱們一起干吧。無生老母在天保佑我們!”

說罷,沈赤心和李勝、周練孺等四人一起,潛往篝火旁,解決放哨的兩名清軍。

清軍哨兵已經喝醉,蜷縮在篝火旁,半睡半醒。沈赤心三人摸到哨兵旁邊,并未心動哨兵。他拿起小刀,捂住哨兵的嘴,一刀割破哨兵的喉嚨。周練孺在旁,摁住拼命掙扎的哨兵,不讓他發現一絲聲音,直到清軍咽氣。

李勝和另一個名叫楊國琛的逃人,都當過明軍,力氣很大。楊國琛勒住另一名哨兵,捂住他的嘴巴,李勝趁機搶過哨兵的腰刀,一刀結果了他。

旗開得勝,屋內毫無反應,逃人們備受鼓舞,各自展開行動。。

一組三十人看管馬匹,不得讓一匹戰馬驚嚇,不得讓一名清軍逃脫。

二組、三組各五人守在客棧前門、后門,不許有一名清軍活著離開前門。

四組八人守住客棧窗戶,不許放走一個敵人。

五組三十人,現場維持秩序,防止逃人們受到驚嚇,潰散而跑。

最關鍵的有三隊六十人,都從逃人中精挑細選而來,由沈赤心、周練孺、李勝各帶二十人,進入屋內殺敵。

第一隊由李勝率隊,第一波進屋殺敵。若第一隊力氣不支,第二隊接上。若第二隊再不濟,第三隊再接上。如何周密計劃,務必要全殲清軍。

李勝帶上二十人,舉著火把進入屋內,先尋找清軍武器。清軍仍未發覺,李勝等人拿到武器,一聲令下,舉刀瞄準清軍要害部位砍去。

清軍猝不及防,情急之間找不到武器,又喝得醉醺醺的,毫無招架之力。逃人們則把怒火撒向了清軍,務必要趕盡殺絕。

戰斗非常順利,不到半個小時,逃人們就控制住了局面,斬殺了大部分的清軍。

經過清點,清軍被殺死二十四人,六人傷重投降。客棧里的幾個人都被誤殺。逃人這邊則戰死一人,三人負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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