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刀的日子，枯燥但不乏味。

倒不是顧問的耐心有多好，實在是顧不上感到乏味，每天都過得太充實了。

凌晨去東港買貨，回小店看滿吉大叔秀刀法，飽餐一頓后倒頭補兩小時覺，然后練刀；午餐營業(yè)結(jié)束，切黃瓜絲、胡蘿卜絲，練刀；晚餐當(dāng)跑菜小弟兼服務(wù)員，在大姨大媽大姐們的魔爪下，硬生生練出一身過硬的閃避功夫，凌晨兩點結(jié)束一天營業(yè)，睡覺。

日日如此，時間就像對A，往死里擠也擠不出半點。

顧問對滿吉的過去很好奇，可惜他不是知名導(dǎo)師，沒辦法讓大叔主動說出自己的故事。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對方之所以傳授刀法給自己，必然是因為柒號。

奇怪的是，這個超級人工智能最近總是溜號，顧問好幾次想跟對方好好聊聊，都被‘忙著呢’、‘回頭再說’給堵了回來。

‘這貨不會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如此想著，顧問心底危機感越來越濃重。

終于，柒號帶著她的大招來了。

“別睡了別睡了，快起來。”

忙完一天工作，剛躺下沒多久的顧問，怨氣十足地睜開眼。

“你最好別實體化，不然，第一個就拿你來練刀。”

柒號難得地沒有回懟，急吼吼地催促道：“想練刀是吧，機會來了，快起來。車子已經(jīng)備好，就停在后巷口。”

“去哪？干嘛？”顧問一臉茫然。

嘴上這么說，身體很誠實，迅速套上衣服，根據(jù)柒號的指示翻身下樓，來到后巷口。

只見，停在那里的是一輛老舊面包車，車身上還噴著‘好阿姨家政保潔’的字樣。后排座放著一堆保潔用品，以及一套雖然很舊但還算干凈的灰色制服。

“大半夜玩cosplay嗎？你是不是中病毒了。”

“去了就知道，趕緊的。”

接連兩次柒號都沒跟他斗嘴，這太反常了。

“你確定沒中病毒？不會是被那個什么[紅字]組織給黑了吧？”

“瞧不起誰吶？少廢話，現(xiàn)在都兩點半了，時間緊、任務(wù)重，趕緊上車。”

這才是柒號的風(fēng)格，不過，顧問心底還是有些狐疑。跳上車，換好保潔制服，戴上鴨舌帽，開上車風(fēng)馳電掣地駛離巷子。

顧問住的那幢破樓和滿吉食堂所在的長興街，位于萊城第八區(qū)，而此行的目的地則是第五區(qū)。

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萊城原住民都知道，一至三區(qū)是上三區(qū)，住在那里的非富即貴；四到六區(qū)是中三區(qū)，有著繁華的商業(yè)街和數(shù)不清的高樓大廈，精英人士、中產(chǎn)階級聚集地；

七至九區(qū)自然就是下三區(qū)了，幫派盤琚、魚蛇混雜，除了作奸犯科之輩，就是進不了公司、當(dāng)不了職員，只能打打臨時工、靠出賣勞動力勉強維持溫飽的底層蟻民。

因此，下三區(qū)又被稱為‘底城’。

各區(qū)之間沒設(shè)關(guān)卡，不限制人們的活動范圍，畢竟，上中六個區(qū)有些工作還是需要下三區(qū)的蟻民去干的，家政保潔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凌晨三點上門提供保潔服務(wù)，這合理嗎？

合理。

因為，周六夜晚，居住著新銳精英人士與投機主義者的中三區(qū)，有大把自詡時髦的家伙在自家公寓里辦各種主題派對。玩到三更半夜，再用APP召喚一個保潔員來收拾殘局，都是常規(guī)操作。

一個半小時后，面包車穿過兩個區(qū)，來到一個名叫[未來21]的小區(qū)。

此處畫風(fēng)與長興街那邊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干凈、整潔、明亮，小區(qū)里21幢摩天大樓聳立而起，建筑極富設(shè)計感。進小區(qū)的通道時，有種穿過時空隧道的未來感，相當(dāng)高端大氣上檔次。

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的老舊面包車，開到大門前，門禁掃描器對全車進行掃描后，隨即放行。

顧問原本還有點忐忑，心說這大半夜的，柒號不會是因為前段時間花了太多錢，把他買給什么富婆了吧。

結(jié)果，當(dāng)他推著保潔車，來到指定的公寓門前之時，卻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感知力全面提升，除了視覺和聽覺，他的嗅覺也遠超常人，都快趕上尋血獵犬了。

電子鎖‘嘀’的一聲解鎖，顧問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裝飾頗為精致的公寓里，黑燈瞎火。維真科技打造的夜空上，一輪虛擬圓月散發(fā)出皎白的光芒。

月色透過落地窗，灑在一地腥紅之上。

臥室的地板上，趴著一具一絲不著的男尸。

......................

經(jīng)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殺人容易拋尸難。

大部分普通人所能想到的方案，基本不外乎兩種——

一、趁著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把尸體扛進車里，運去荒郊野外，挖個坑埋了；

二、把尸體塞進一只大號行李箱，運去海邊再往里頭裝幾塊大石頭，確保尸體不會因為出現(xiàn)巨人觀時過度膨脹而浮出水面；

比較有天賦的選手，則會想到一些進階方案，譬如——用強酸溶了、大卸八塊后運去野外潑上汽油一把火燒了。

另外，還有一些特殊手法，包括但不限于——埋進墻里、大鍋燉了、碎了沖進下水道、掏空做成人偶等等。

腦海中出現(xiàn)以上這些想法的朋友，有條件的話盡快去做個精神鑒定。畢竟，早點接受治療，對病情更有幫助。

顧問也沒想到，自己在游戲里剖了一具腐尸，居然在現(xiàn)實中也要干這種事情。

這個兇殺現(xiàn)場雖然也挺血腥，但比起十三號病棟，簡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場面。

只是，他不理解死者的腦袋為什么會被砸得像只爛西瓜。

“這家伙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至于下這么狠的手！”

“誰跟你說人是我殺的？”柒號沒好氣道。

“不是你殺的，大老遠把我喊過來收尸？別告訴我，這么做是想培養(yǎng)我的興趣愛好。”

柒號不接茬，催促道：“保潔車里都給你備好工具了，開始吧。”

“開始你妹啊，你先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了幾秒后，臥室門旁的可視對講機屏幕亮起，柒號晃著小腦袋，笑呵呵道：“這樣吧，考考你，你要是能憑這個現(xiàn)場復(fù)盤出整個兇殺過程，我就送你一件好東西。”

“哼，好東西，你別坑我就千恩萬謝了。”

“喂喂，別不識抬舉哦，你現(xiàn)在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花我的錢喲。”

“切，明明是你強行要投喂的，我才是勉為其難的那一個好吧。”

說歸說，顧問心底確實對這個現(xiàn)場來了點興趣。

前世看了不少偵探懸疑劇，阿婆、卷福、金田一、死神小學(xué)生，基本都看過。不死法醫(yī)、CSI之類的也沒少刷，大學(xué)時期還參加過推理社，甚至曾想過改專業(yè)去讀法醫(yī)。

眼下機會來了，那就試試吧。

如此想著，顧問拉上窗簾打開燈，先仔細查看現(xiàn)場。

公寓面積不大，約50平米，大門進來就是客廳。臥室位于右側(cè)，內(nèi)有一張床、一張沙發(fā)，床的左邊是原本應(yīng)該有個架子，但此時那個架子倒塌在地，尸體緊挨著架子趴在地上。

臥室的沙發(fā)旁扔著一條看著就很不正經(jīng)的皮帶，以及被撕爛了的吊帶襪，床墊被掀開，翻在沙發(fā)旁。

從大門口到臥室，一串凌亂的血腳印。雖然印記不完整，但通過不超出39碼的大小以及明顯的足弓，基本可以判斷出來，應(yīng)該屬于一個經(jīng)常穿高跟鞋的女性。

再來看尸體，皮膚狀態(tài)顯示死者是個年輕男性。183左右、身材瘦削，胸口、后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抓痕，肩頸處有很深的齒印，顯然是咬出來的。

這些損傷都很輕，初步判斷死亡原因就是頭部受到鈍器錘擊。

而兇器，就是尸體旁邊的一只金屬環(huán)扣。顧問戴著手套拎了一下，重量大約在十公斤左右。

金屬環(huán)扣連接著著一根鏈條，鏈條則連接著那個倒塌下來、類似單杠或者落地衣架的金屬架子。

不過，顧問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玩意可不是什么單杠或衣架，而是一臺字母愛好者的道具。

高度可以調(diào)節(jié)，此時的高度調(diào)到一米七五左右，架子上還有一條金屬鏈，上邊連接著一個皮圈。

從皮圈的磨損程度來看，已經(jīng)被用過很多次了，并且剛剛也被使用過。

通過掉落在尸體身旁的皮鞭、沾著唾液的球狀物、手銬以及一只驚聲尖叫款的鬼臉面具等玩意，可以確定這貨玩的很狂野。

“到底是城里人，真會玩。”

顧問蹲在尸體旁，突然發(fā)現(xiàn)床邊的一塊小地毯上，沾著幾根長發(fā)。

他走過去撿起長發(fā)，側(cè)頭看了眼沙發(fā)上被撕破的吊帶襪，思索兩秒后趴到床架旁仔細查看底下的地板。

就算比較愛干凈的人，床底下也不會干凈得一塵不染，潔癖深度患者除外。

顧問打開手機，在強光的照射下，清淅可見灰塵上有著明顯的摩擦痕跡，以及一條拖痕。很顯然，曾經(jīng)有人趴在底下，然后被強行拽了出去。

“看來，你這家伙，死的一點都不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