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殿下終于在玉皂處理方式的爭論中贏下了趙王殿下，這個消息一夜之間被就被有心人得知。

曾經在鶴鳴樓聚會的一群人再次湊到了一起，不過這次既沒有在鶴鳴樓，也沒有安排酒肉餐食。

上百根蠟燭將房間照得亮亮堂堂，精致而富麗的陳設顯示了主人家極為優渥的生活。

坐在主位上的是當初在鶴鳴樓組織上次聚會的白姓中年人。他名白復初，世居應天，元朝時祖上有個小官兒，盡管只是個漢官兒，與當年的普通南人相比也是高到天上的人物。及到本朝太祖入了應天，白家便也因此沒落。不過好在太祖并未清算這等小人物，白家不過散了些家財，便也在大明安穩下來。

到了白復初這一輩，家中不過一子一女。作為長子的白復初將妹妹嫁給了魏國公徐輝祖為妾，也因此搭上了徐家的大船。

原本以為白家也因此能夠“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哪想到燕王朱棣四年靖難，入主應天做了皇帝，而魏國公徐輝祖，卻是靖難之役中給燕王朱棣添了大麻煩的人物。

兩年前朱棣的燕軍進城的時候，白復初已經穿好了流民的衣服，準備趁亂逃走了，只因入城燕軍紀律嚴明，對應天城關把守嚴密，才沒讓他鉆了空子。不過在城中大戶人家的屋檐下與其他真正的流民戰戰兢兢躲了兩天的時間，也算是吃了些苦頭。

他親眼看到了燕王朱棣進了魏國公府，也親眼看著朱棣帶著一輛馬車離開。等到瞅準機會鉆進魏國公府之后，才知道徐家公爺躲在家廟，對如今的皇帝陛下避而不見。不過燕王殿下只帶走了一對自己妹妹從未見過的母子，徐家卻安定了下來。

又等到燕王殿下真的成了皇帝陛下，而徐家也并未遭到清算，白復初才定下心來，隱約覺得冥冥中有神佛保佑白家，否則兩次滅門之禍為何沒有波及到白家？

白復初腦子活，在應天乃是土著，家中兩朝富貴，也算是積累了些許人脈，又得了自家妹子的勢，魏國公府的主人們不好插手的一些產業便交給了他搭理。白復初盡心盡力，將這些來路或黑或白的產業經營得紅紅火火，自家的日子也愈發豪富起來。

只是可惜，白復初明面上依然只是商人身份，哪怕喜歡穿月白儒袍、四季里一柄折扇不離手，仍然沒辦法與那些能夠光明正大穿上絲綢衣服的人們相提并論。

雖然心中仍有些疙瘩，但白復初也已經覺得十分滿足。他覺得自己老子給自己取的這個名字是真的好！自己這輩子積攢些家財，將來自己的兒子科舉出人頭地，這白家不就真的“復初”了么？

眼瞅著又是一樁潑天富貴，白復初從魏國公府得到太子殿下賞賜的玉皂的時候就明白了這東西有很大的市場。哪怕成本高一些，如今的大明還缺少有錢人？這又不是絲綢衣服、不會被朝廷明令何人能用何人不能用，成本高一些反倒是更好，控制了出貨數量，價格反倒是能賣得極高。

不過據說太子之嫡子不過七歲年紀，便也能主持制造，恐怕這東西制造起來并不甚困難，如今只看原料如何了。

白復初原本還想著能在輿論上推波助瀾一番，讓全應天城的百姓都為那位無措而遭流放的漢王殿下叫叫屈，好讓這玉皂的方子真的能被拿出來直接售賣。沒想到漢王殿下戰斗力極好，自己這邊還在籌劃呢，人家那邊已經取勝了。

如此倒是省事了。白復初便將自己的商業伙伴們叫到了自己家，就為了商量商量如何能拿下這玉皂的方子。

將今日自己從魏國公府得到的消息給眾人說了一遍，下面的張胖子便搶先開口說道：“白兄既然已經得到了這等消息，你我便只管各憑本事就是。備好銀錢登門拜訪，就看誰跑得快、銀錢足、能得漢王殿下賞識了！”

“張兄此言不妥！”一位姓劉的客人聞言搖頭。這些人中他與白復初私下關系最為緊密，自然看出來白復初仍然有話要說，“若如張兄所言，漢王殿下只要是將方子多放出幾份，我們多出了錢便等于做了賠本的買賣！還是要商量個妥帖的主意，少花些錢，讓漢王殿下少賣幾次！”

“誰能跟錢有仇？！”張胖子不知為何，今天一掃之前笑瞇瞇彌勒佛般的做派，變得攻擊性十足，此時陰陽怪氣道，“既想自己少花錢、又想漢王殿下少賣幾份！漢王殿下是傻的么？有錢不賺？”

“張兄和劉兄的話都有道理！”白復初將折扇在自己手心敲了敲，發出“啪啪”的聲響，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才繼續說道，“你我自然是想少花些錢，也想漢王殿下少賣幾份方子。不過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今日召集大家，乃是另有事情相告。大家伙不要將別人都當做聾子瞎子，更不能將別人當成傻子！如今看上這方子的可不光我們幾家。從山西過來的老醋葫蘆、福建海邊的蠻子、蘇杭一帶的鹽商，可都看好了這筆買賣。山西那邊能借著邊市賣給草原的蠻夷，福建的海商能乘船出海，蘇杭一帶的鹽商有流通整個大明的渠道。這些人也并不比我們幾個窮幾分。如今我們不是要想著自己個兒，而是要擰成一股繩兒，將這些伸手到應天城的外人擠出去！”

此話一出，眾人都不再說話，蹙著眉頭沉思了半天，劉姓的客人才開口道：“白兄有何高見？”

“這應天城說到底也是我們自己的地盤，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先！”白復初搖了搖扇子，道，“明日我們分頭登門，卻不要說我們是一起的，只說我們的商隊各自負責何處售賣。等拿到了方子，便在市面上大肆喧嘩一番，講明何處已經定下。至于價錢嘛，不知道成本究竟幾何，卻是要看各位自己的本事了。”

眾人一聽便明白了，這是要先下手為強，將玉皂這個餅先分了。占了先手優勢，自然能驅走不少對此感興趣的人。若是將來還有人入局，那便看各自本事。

雖然仍有些許疑慮，畢竟到了人家地盤能不能打開局面還另說。但現如今眼瞅著時態緊急，等將方子攥在手里后來日方長，如何經營可以另做圖謀。所以也便也點頭同意了白復初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