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天鶴鳴樓。

鶴鳴樓原本乃是官辦酒肆。朱元璋定都應(yīng)天后，因?yàn)槎嗄陸?zhàn)亂市場蕭條，命工部在應(yīng)天城廣筑酒樓，是為應(yīng)天十六樓。靖難之時應(yīng)天城民心不定，十六樓經(jīng)營逐漸萎靡。朱棣入主應(yīng)天之后，心思也并不在這些官辦的酒樓上面。如今應(yīng)天十六樓已不復(fù)當(dāng)年風(fēng)采。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應(yīng)天十六樓依然是應(yīng)天銷金窟。而鶴鳴樓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洪武年間這十六樓往來客人多以士子官員及朝貢使節(jié)為多，如今富商也能憑著偌大的錢袋子登堂入室了。

鶴鳴樓今日被人包下了最高的五樓，要了最好的美酒佳肴，卻拒絕了彈唱應(yīng)和的歌女，甚至酒樓的侍者也不允許上到五樓，只在樓梯處將酒菜交給客人自己帶來的下人。

“白兄多日未見，風(fēng)采依舊啊！”新上到五樓的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樂呵呵對樓梯口迎賓的身著月白長衫的中年人拱手道。

“張兄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姓白的中年人笑著應(yīng)禮，“劉兄、方兄都已經(jīng)到了。”

“哦？”張胖子眨了眨眼睛，湊近白姓中年人小聲道，“白兄將我們這群人召集起來，可是有什么消息要和我們分享？”

“確實(shí)有樁大富貴！”白姓中年人倒并不隱瞞，“所以將各位尋來，就是為了看看如何能將這富貴整個兒接住！”

張胖子聞言忍不住瞇了下眼睛，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也知道這樓梯口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又寒暄了幾句，進(jìn)了房間自去和早到的客人交談去了。

白姓中年人又在樓梯口等了一刻鐘，迎進(jìn)來另外三位客人，便也進(jìn)了房間，房間門立刻被人關(guān)上了。

偌大的房間中只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滿滿的精致菜肴，酒壺中的美酒散發(fā)出醉人的酒香，微微嗅嗅便讓人陶陶然熏熏然。

圍著桌子坐著六個客人，白姓中年人最后入席，與其他人飲了三杯酒，寒暄問候一番，才說起了正事。

“各位世兄。”白姓中年人“啪”地打開折扇，微微搖了兩下，等所有人目光看過來，才笑呵呵說道，“近日可曾聽聞漢王與趙王兩位殿下的爭端？”

“白兄說笑了。”姓張的胖子咧嘴一笑，道，“如今這兩位王爺?shù)膫餮詰?yīng)天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堂堂皇室親王，為了一點(diǎn)蠅頭小利爭吵不休，簡直丟了大明的臉面！”

“哎——張兄勿要多言此事。”另一位姓劉的客人出言打斷，“人家天潢貴胄，可不是我們這幫人能夠議論的。而且白兄召集大家過來，恐怕也不是為了這兩位王爺?shù)男摒B(yǎng)。”

“自然不是為了這兩位王爺?shù)男摒B(yǎng)。”白姓中年人搖了搖折扇，笑道，“不過既然大家都對這兩位王爺?shù)臓幊持踉敚匀灰捕贾滥乔八螌m廷秘傳玉皂的事情了？”

“自然是知道的。”劉姓客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可有人見過？”白姓中年人問道。

“只知其名！”另一名姓方的客人搖了搖頭，“倒是聽聞太子殿下已經(jīng)做出了一批，作為賞賜給了應(yīng)天城內(nèi)的公卿朝臣。”

張胖子眼中光芒一閃，往前探了探身子，小聲道：“白兄與魏國公府有些關(guān)系，可曾見過這玉皂？”

“不但見過，還帶來了一些。”一邊說著，白姓中年人朝身后揮了揮折扇，便有一直候著的下人將一個精美的木匣端了過來放到了桌上。

白姓中年人打開木匣，從中取出三塊方方正正、瑩潤如玉的淡黃色物事，交給在座的幾人輪流查看。

“倒確實(shí)如同瑩潤黃玉。”張胖子左右打量了一番，又湊到鼻端聞了聞，“香味也雋雅。不過聽聞這玉皂全名‘百潔玉皂’，白兄可曾試用過？”

“口說無憑。”白姓中年人笑著搖了搖頭，“試用又有何難？端盆水來，讓大家都看看這玉皂效果如何。”

自有下人端來一盆水，白姓中年人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一番演示。

當(dāng)看到沾滿了油污的白絹不過稍加搓洗便能潔凈如新，眾人忍不住自己親手嘗試了一番。

等一盆水變得污濁不堪，白姓中年人才讓人將水盆撤下，笑著問道：“如何！”

“果然神奇！”劉姓客人點(diǎn)頭道。

“白兄的意思是……”張胖子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卻沒有評價玉皂，而是對白姓中年人露出探究的目光。

眾人對這玉皂再無懷疑，而是一起看著白姓中年人，想聽聽這位與魏國公府有絲絲縷縷關(guān)系的朋友有何高見。

“諸位既然對此物再無懷疑，便應(yīng)該知道，漢王與趙王兩位殿下為何爭吵不休。”白姓中年人搖著折扇悠悠道，“你我雖然是一群商賈賤役，卻也應(yīng)為國分憂。兩位殿下因此爭論不休有損國體，你我便要替朝堂上諸位解決這個麻煩。”

“白兄詳細(xì)說說。”劉姓客人露出一個笑容，對白姓中年人拱了拱手。

“漢王殿下就藩云南，天高路遠(yuǎn)辛苦難言。”白姓中年人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又哪里有精力去制作這玉皂？趙王殿下年紀(jì)稍輕，未經(jīng)世事，自不曉得這經(jīng)商一途何等艱難。況且，兩位殿下天潢貴胄之身，如何能操商賈賤役？所以，我們不如將這前宋留下來的秘方買下來，直接給兩位殿下銀錢。漢王殿下可以輕身上路，不需擔(dān)心就藩之后無錢可用；趙王殿下也能用這筆銀錢多養(yǎng)兩匹馬、多鍛幾柄刀，保我大明北方無憂！再有，我們接手這方子，兩位殿下也就不需要為此再爭吵不休，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也就不需要為此勞神。至于制作、售賣這玉皂的辛苦活計(jì)，便交給我們這些人來做吧！”

“‘處江湖之遠(yuǎn)而憂其君’！”劉姓客人朝白姓中年人拱手笑道，“白兄果然是忠義之士！”

“小弟倒是有個問題。”張胖子卻并不為白姓中年人的話迷惑了心神，反而鄭重問道，“這玉皂造價幾何？可容易制作？售賣多少銀錢合適？”

“方子沒見到，小弟自然也不敢說這東西造價幾何。”白姓中年人搖了搖頭，坦言道，“但有一點(diǎn)可以告訴各位，作為賞賜的這一批玉皂乃是太子殿下七歲的兒子主持的。幾位心中可有譜了？”

幾人聞言一愣，見白姓中年人神色不似作偽，眼中立刻閃現(xiàn)出貪婪的光彩來。

一個七歲的孩子便能主持制作，這東西到底制作到底有多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