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的殘骸被徹底肢解,如同被拆散的巨人骨架,散落在廢鐵巢穴冰冷油膩的地面上。
每一塊被刮去油泥、露出本色的金屬部件,都在昏黃的防爆燈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紫外燈掃過之處,那些被標記出的、如同毒蛇紋身般盤踞在鋼鐵骨骼深處的“冰裂紋”應力點,在黑暗中幽幽地亮著慘綠色的熒光,如同無數只來自地獄的窺視之眼。
死寂。
只有機油從斷裂的油管滴落在金屬板上的“滴答”聲,規律得如同倒計時的秒針。
豁牙和其他幾個伙計圍在扳手身后,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扳手面前那臺沾滿油污的簡陋分析儀屏幕上。
屏幕上,風暴底盤的三維模型定格在模擬彎心、承受最大側向G力的瞬間。
幾個關鍵節點上的“冰裂紋”應力點如同被點燃的引信,閃爍著刺目的紅光。
其中一點,位于靠近駕駛艙后部龍骨的關鍵位置,紅得如同凝固的鮮血。
扳手灰藍色的瞳孔死死盯著那點刺目的紅光,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分析儀外殼,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專注,仿佛要將那點紅光從屏幕里摳出來,碾碎在指尖。
“第三個彎……右彎……彎心……”她低聲重復著,聲音沙啞,“最大側向G力點……龍骨應力峰值區……第一個‘冰裂紋’被觸發……”
她的目光緩緩移開屏幕,落在旁邊工作臺上——那里靜靜躺著風暴殘骸上被切割下來的、帶有第一個被發現“冰裂紋”的那段主梁連接件。
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那個微小的、完美的球形焊點周圍,蝕刻的應力引導線在紫外光下清晰可見,如同精密的死亡電路。
“觸發……”扳手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近乎夢囈的質感,“‘冰裂紋’被觸發……應力集中爆發……金屬結構開始不可逆的疲勞損傷……同時……”她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火的鋼針,瞬間刺向躺在不遠處金屬臺上、如同破布般的林逸!“‘幽靈鍵’……被激活!”
林逸的身體在扳手目光刺來的瞬間,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了一下!
頸后那片被挖除芯片的創口深處,仿佛被無形的電流再次貫穿!
南港碼頭那個夜晚的記憶碎片——底盤深處那聲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冰裂”聲,與頸后瞬間爆發的、如同脊髓被高壓電鉆洞穿的劇痛和冰冷脹裂感——再次瘋狂地涌入腦海!
他猛地弓起身體,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痛苦嗚咽,雙手死死抓住身下冰冷的金屬臺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痛……”他嘶啞地擠出破碎的音節,額頭瞬間布滿冷汗,混合著油污和血痂滑落,“……電……鉆……腦子……冷……”
扳手沒有理會林逸的痛苦掙扎。
她的灰藍色瞳孔里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
她猛地轉身,幾步沖到林逸躺著的金屬臺前,動作粗暴地一把扯開蓋在他身上的臟污帆布毯子!
露出下面纏滿骯臟繃帶、遍布青紫淤痕和焦黑灼傷的身體。
“豁牙!光譜儀!腦波監測探頭!全給我接上!”扳手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冰冷而急促,“快!”
豁牙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立刻沖向旁邊堆滿儀器的角落,手忙腳亂地翻找起來。
其他伙計也立刻行動起來,拖過幾臺布滿灰塵和油污、但指示燈還在頑強閃爍的舊儀器。
扳手俯下身,灰藍色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近距離地、一寸寸地掃視著林逸頸后那片被厚重繃帶覆蓋的區域。
她的指尖帶著油污和金屬碎屑,極其精準地、隔著繃帶按壓著創口周圍的皮膚和肌肉組織,感受著其下的腫脹、硬結和細微的搏動。
“應激反應還在……”她低聲自語,指尖的觸感傳遞回一種異常的、如同微弱電流竄動般的細微震顫,“芯片挖掉了……但神經接口的殘留……生物電場的擾動……像他媽燒焦的電路板還在漏電……”
豁牙和其他人七手八腳地將幾根連著導線的、沾著不明污漬的金屬貼片粗暴地貼在林逸的額頭、太陽穴和頸側。
另一臺便攜式光譜儀的探頭被扳手一把搶過,她粗暴地撕開林逸頸后繃帶的一角,露出下面剛剛縫合不久、邊緣還紅腫滲著淡黃色組織液的猙獰創口!
“呃啊——!”冰冷的金屬探頭直接按壓在新鮮創口邊緣的瞬間,林逸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瘋狂彈動!
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
扳手置若罔聞!
她的手指穩如磐石,灰藍色的瞳孔死死盯著光譜儀那小小的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據流!
各種代表不同能量波長的色塊和數值瀑布般刷過!
她在捕捉!捕捉那轉瞬即逝的、代表著“幽靈鍵”殘留接口異常生物電活動的特征信號!
“按住他!”扳手低吼!
兩個壯碩的伙計立刻撲上來,用盡全力死死按住林逸瘋狂掙扎的身體!
粗糙的手掌如同鐵鉗般扣住他的肩膀和手臂,巨大的力量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
“滴……滴……滴……”腦波監測儀發出單調的提示音,屏幕上代表林逸腦電波的曲線瘋狂地上下竄動,如同暴風雨中的海面!
峰值和谷值遠超正常范圍,顯示出極度的痛苦和意識混亂!
“找到了!”扳手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
光譜儀屏幕上,一段極其微弱、頻率高得異常、呈現出一種獨特幽藍色調的生物電信號波段被強行鎖定、放大!
它如同一條瀕死的毒蛇,在混亂的背景噪音中瘋狂扭動、掙扎!
“就是它!‘幽靈鍵’的神經接口殘留脈沖!它在試圖重建連接!它在……回響!”
她猛地抬頭,目光如同燃燒的冰箭射向林逸因劇痛而扭曲的臉:“回想那個彎道!回想底盤裂開的聲音!回想你脖子后面被電鉆打穿的感覺!集中!把你的意識!砸進那個感覺里去!”
林逸的瞳孔因劇痛和恐懼而放大到極限!
扳手的話如同魔咒,強行將他的意識拖回那個地獄般的彎心!
底盤深處那聲細微卻致命的“咔嚓”聲!
頸后瞬間爆發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和冰冷脹裂感!
兩種感覺如同兩股狂暴的電流,在他的神經中樞里瘋狂對撞、撕扯!
“呃……啊……!!!”他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
身體在伙計們的壓制下劇烈地痙攣、抽搐!
腦波監測儀的曲線瞬間飆升至危險的紅色區域!
尖銳的警報聲刺耳地響起!
扳手死死盯著光譜儀屏幕!
那條幽藍色的、代表著“幽靈鍵”殘留脈沖的信號波段,在林逸意識被強行聚焦于痛苦源頭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般猛地一漲!
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狂暴!
它不再僅僅是回響!
它開始……試圖向外發送某種東西!
“干擾它!”扳手厲聲喝道,手指在光譜儀的控制面板上急速敲擊!
一股強大的、特定頻率的電磁干擾脈沖被瞬間注入!
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向那條幽藍色的信號帶!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劇痛、眩暈和強烈惡心感的沖擊波,如同實質般在林逸的顱腔內炸開!
他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耳中充斥著高頻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嘯!
仿佛整個大腦被扔進了高速旋轉的離心機!
頸后的創口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再次狠狠燙過!
“呃——噗!”一口帶著腥甜的鐵銹味的液體猛地從他口中噴出!
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癱軟下去!
按住他的伙計都感覺到那股力量的瞬間消失!
光譜儀屏幕上,那條狂暴的幽藍色信號帶在強干擾脈沖的轟擊下,如同被重拳擊中的玻璃,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但它并未完全消散!
反而在崩潰的邊緣,如同垂死的毒蛇發出最后的反噬,猛地爆發出一股極其短暫、卻異常尖銳的逆向信息湍流!
這股湍流并非信號本身!
而是信號崩潰時產生的、攜帶了部分源特征信息的……噪聲!
如同爆炸后飛濺的碎片!
“捕捉它!”扳手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
她身旁一臺早已準備好的、連接著粗大天線的老舊信號分析儀瞬間被啟動到最大功率!
天線如同饑餓的觸手,瘋狂地捕捉著空氣中所有異常的電磁擾動!
分析儀的屏幕上,瀑布般的數據流瘋狂刷過!
各種雜亂的信號如同沸騰的粥!
就在那混亂的中心!
一個極其微弱的、頻率高得離譜、波形特征與“幽靈鍵”殘留脈沖高度吻合的逆向噪聲尖峰!
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一閃而逝!
但它攜帶的信息碎片,被分析儀強大的濾波和解調功能強行剝離、放大!
屏幕上跳出一行殘缺不全、閃爍著不穩定光芒的字符:
【…7…深核…坐標…鎖定…軌道…偏差…-0.003…】
字符閃爍了一下,瞬間被更多的亂碼淹沒!
“深核……坐標……”扳手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發現了獵物的鷹隼!“軌道偏差……負零點零零三……”
她猛地轉身,幾步沖到風暴殘骸旁那堆被拆解下來的電子垃圾中,粗暴地翻找著!
最終,她從一個布滿刮痕的黑色金屬盒里,拽出了一塊同樣沾滿油污、但接口還算完好的車載導航核心模塊!
“豁牙!把風暴的行車記錄儀最后的數據給我導出來!快!”扳手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豁牙立刻撲向另一堆零件,從一個扭曲變形的儀表盤殘骸里,摳出一塊邊緣碎裂的存儲芯片,手忙腳亂地連接到讀取器上!
扳手將導航模塊粗暴地連接到分析儀上,手指在布滿油污的鍵盤上瘋狂敲擊!
屏幕上調出了風暴最后一次完整行駛的路線圖——正是南港碼頭那場死亡賽道的記錄!
路線圖上清晰地標記著每一個彎道的位置和通過時間!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標尺,死死鎖定在代表第三個高速右彎的那個節點上!
彎心坐標!
時間戳!
“軌道偏差……負零點零零三……”扳手低聲重復著,灰藍色的瞳孔里數據流般的光芒瘋狂閃爍!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輸入一連串復雜的指令!
將那個一閃而逝的坐標碎片數據,風暴在彎心點的精確坐標和時間戳,以及那個微小的軌道偏差值,全部輸入導航模塊的路徑回溯和偏差校正算法中!
屏幕上,代表風暴行駛路線的藍色軌跡線開始瘋狂地逆向推算、延伸!
如同一條回溯時光的毒蛇!
算法在瘋狂地迭代、糾偏!
試圖利用那微小的軌道偏差值,反推出信號源發射時的……原始位置!
藍色的軌跡線在屏幕上急速延伸、扭曲、調整角度!
最終!
在遠離南港碼頭、遠離城市中心、指向西北方向一片被標記為“重度污染工業廢棄區”的荒蕪地帶邊緣!
一個極其微小、卻閃爍著刺目紅光的坐標點!被強行計算、標注了出來!
坐標點旁邊,一行冰冷的、由系統自動生成的小字標注在閃爍:
【推算信號源最大概率坐標-置信度 71.8%】
“深核……”扳手盯著那個閃爍的紅點,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淵的回響,“第七層……原來……藏在這里……”
她緩緩抬起頭,灰藍色的瞳孔里燃燒著冰冷的火焰,目光掃過癱軟在金屬臺上、如同被抽干了靈魂的林逸,又掃過周圍屏息凝神的伙計們。
“風暴的骨頭裂了,”她的聲音在死寂的巢穴里回蕩,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沉重,“但它的‘魂’……給我們指了條路。”
她指向屏幕上那個刺目的紅點,指尖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第七層的大門……就在這片廢土的下面。”
扳手的聲音在死寂的巢穴里回蕩,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沉重,指向屏幕上那個刺目的紅點。
“風暴的骨頭裂了,但它的‘魂’……給我們指了條路。第七層的大門……就在這片廢土的下面。”
死寂被打破,巢穴里響起一片壓抑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豁牙和其他幾個伙計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孤懸在荒蕪工業區邊緣的猩紅坐標點,眼神里充滿了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被強行點燃的、混合著恐懼與亢奮的火焰。
深核第七層!
那個只存在于傳說和禁忌中的地方!
它的入口坐標,竟然是從一輛被肢解的破車和一個半死不活的車手身上,用近乎酷刑的方式榨取出來的!
“扳手姐……”豁牙的聲音有些發干,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這……這地方……是‘銹蝕墳場’!那地方……邪門得很!進去的人……沒幾個能爬出來!”
“我知道。”扳手的聲音冷得像冰,灰藍色的瞳孔里沒有絲毫動搖,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銹蝕墳場’,舊世紀核廢料處理廠遺址。地表輻射超標,地下結構復雜得像迷宮,坍塌區、毒氣池、還有……傳說中深核早期實驗留下的‘活體污染源’。”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怕了?”
沒人回答。
但伙計們臉上的肌肉都在緊繃,眼神里的恐懼無法掩飾。
“怕也得去!”扳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風暴的骨頭裂了,不是意外!是謀殺!是深核和周天豪聯手布下的局!林逸脖子里的鑰匙,風暴骨頭里的‘冰裂紋’,都是他們埋下的引信!現在引信被我們拔了,坐標被我們挖出來了!你以為他們會放過我們?等著吧!‘黑曜石’的瘋子,周天豪的狗,甚至深核的‘清潔工’……他們已經在路上了!‘銹蝕墳場’是死地,但也是唯一能掀翻棋盤的地方!要么進去,找到真相,砸爛他們的狗屁計劃!要么……就在這里洗干凈脖子等死!”
她的話如同淬火的鋼鞭,狠狠抽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恐懼被更強烈的生存本能和對幕后黑手的憤怒暫時壓制下去。
伙計們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漸漸凝聚起一種破釜沉舟的兇悍。
“媽的!干了!”豁牙第一個低吼出聲,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老子倒要看看,深核的狗屁第七層里,到底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對!干了!”
“抄家伙!跟他們拼了!”
壓抑的怒吼聲在巢穴里響起,帶著亡命徒特有的瘋狂氣息。
扳手不再廢話。
她猛地轉身,走向巢穴深處那片堆放著各種自制武器和工具的“軍火庫”。
灰藍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快速掃過那些散發著機油味和金屬冷光的“杰作”。
“豁牙!帶人準備載具!‘鐵甲蟲’和‘毒蝎’!引擎預熱!懸掛系統做極限加固!防護裝甲全部掛載!尤其是抗輻射層!檢查三遍!”她頭也不回地命令道,手指快速點過幾輛停在角落、外形粗獷猙獰、覆蓋著厚重焊接裝甲板的改裝越野車和一輛如同巨大鋼鐵蝎子般的六輪突擊車。
“是!”豁牙立刻帶人行動起來,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再次響起。
扳手自己則走向一排固定在墻上的武器架。
架子上掛著的不是制式槍械,而是各種充滿廢土朋克風格的、由廢舊工業零件暴力拼裝而成的“藝術品”:粗大的、焊接著散熱鰭片和能量電池包的電磁軌道步槍;槍管扭曲、布滿散熱孔、口徑足以塞進拳頭的霰彈炮;還有纏繞著粗壯電纜、閃爍著不穩定電弧的脈沖發生器……
她毫不猶豫地取下那把最沉重的電磁軌道步槍,熟練地檢查著能量電池的讀數,又拿起一把短小精悍、槍口如同蜂巢般的脈沖手槍插在腿側的槍套里。
“扳手姐……”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伙計湊過來,聲音帶著一絲猶豫,“林逸那小子……怎么辦?帶著他?還是……”
扳手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她拿起一個裝滿特制穿甲彈的彈匣,“咔嚓”一聲壓入電磁步槍的彈倉。“帶上。”她的聲音平淡無波,“他是鑰匙孔。第七層的大門,可能還得靠他‘插’進去。”
她轉身,走向依舊躺在金屬臺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氣的林逸。
此刻的林逸,狀態比之前更加糟糕。
強行回溯痛苦記憶、承受“幽靈鍵”殘留脈沖的沖擊和扳手粗暴的干擾實驗,如同在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上進行了數輪高壓電刑。
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發紫,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部撕裂般的疼痛。
冷汗浸透了骯臟的繃帶,混合著油污和血痂,在皮膚上形成粘膩的污跡。
頸后那片創口在劇烈的神經痙攣后,滲出更多淡黃色的組織液,染濕了繃帶,散發出淡淡的腥氣。
他的眼神渙散,瞳孔無法聚焦,偶爾的身體抽搐也顯得無力而機械,仿佛一具被玩壞的提線木偶。
扳手站在臺前,灰藍色的瞳孔冷漠地掃過林逸的狀態。
她沒有任何多余的憐憫動作,只是從旁邊一個油膩的工具箱里翻出幾支顏色渾濁的針劑——強效神經鎮痛劑、高濃度能量合劑、還有一支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標注著“輻射中和劑(實驗型)”的暗綠色液體。
“按住他。”扳手的聲音毫無波瀾。
兩個伙計立刻上前,死死按住林逸因虛弱而無力掙扎的身體。
扳手動作麻利地撕開林逸手臂上相對完好的繃帶一角,露出下面青紫的皮膚和腫脹的血管。
她甚至沒有擦拭消毒,直接拿起一支鎮痛劑針管,鋒利的針頭粗暴地刺入皮膚!
冰冷的液體被強行推入血管!
“呃……”林逸的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隨即又陷入更深的麻木和虛脫。
緊接著是能量合劑,然后是那管刺鼻的暗綠色輻射中和劑。
冰冷的液體如同毒蛇般鉆入體內,帶來一陣陣詭異的、如同冰水混合著電流在血管里流淌的麻痹感和刺痛感。
做完這一切,扳手隨手扔掉空針管,又從旁邊扯過一塊更臟、但更厚實的帆布毯子,胡亂地蓋在林逸身上。
“把他抬上‘毒蝎’的后艙。固定好。別讓他死在半路。”
伙計們立刻動手,小心翼翼地將林逸如同搬運一件易碎品般抬起。
他的身體軟綿綿的,毫無生氣,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扳手不再看林逸,她大步走向巢穴中央。
豁牙他們已經完成了初步的載具整備。
“鐵甲蟲”和“毒蝎”的引擎發出低沉而有力的預熱轟鳴,排氣管噴出淡藍色的煙霧。
厚重的裝甲板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焊接著的附加防護層和抗輻射鉛板讓它們看起來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
“扳手姐!都準備好了!”豁牙抹了一把汗,大聲報告。
扳手點點頭,灰藍色的瞳孔掃過整裝待發的伙計們,最后落在巢穴入口處那扇沉重的、布滿銹跡的金屬閘門上。
閘門外,是城市邊緣的荒蕪廢土,是通往“銹蝕墳場”的死亡之路,也是通往深核第七層那未知地獄的唯一入口。
“檢查通訊器!加密頻道‘廢鐵熔爐’!”扳手的聲音透過載具的轟鳴,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最后一遍裝備檢查!武器上膛!能量電池滿格!抗輻射藥劑隨身攜帶!記住!我們不是去送死!是去……挖出深核的心臟!”
她猛地拉下頭上那頂沾滿油污、焊接著簡易夜視儀和通訊天線的戰術頭盔面罩!
灰藍色的瞳孔在護目鏡后閃爍著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開門!”
轟隆隆——!
沉重的金屬閘門在液壓裝置的驅動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向兩側滑開!
一股裹挾著沙塵、鐵銹和遠處工業區特有酸腐氣息的冷風,瞬間灌入巢穴!
吹動了扳手頭盔下散落的幾縷熒光綠臟辮!
“出發!”
扳手第一個跨上那輛如同鋼鐵巨蝎般的“毒蝎”突擊車駕駛座!
巨大的引擎發出一聲狂暴的咆哮!
沉重的履帶碾過巢穴入口的碎石地面!
緊接著,“鐵甲蟲”也怒吼著沖出閘門!
兩輛鋼鐵巨獸沖出巢穴的庇護,一頭扎入城市邊緣那片被污染和遺忘的荒蕪廢土!
卷起漫天煙塵!
引擎的怒吼撕破了死寂的夜空,如同向那隱藏在“銹蝕墳場”深處的黑暗巨獸,發出的決死沖鋒號角!
而在他們身后,那片被遺棄的工業廢墟陰影深處。
幾道如同鬼魅般無聲滑行的銳利輪廓,在殘破建筑物的頂端一閃而逝。
冰冷的電子眼瞳,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緊緊追隨著“鐵甲蟲”和“毒蝎”在荒原上卷起的煙塵軌跡。
更遠處,城市的方向,幾輛噴涂著黑色啞光漆、引擎蓋下隱隱透出不祥紅光的重型改裝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正撕破夜幕,朝著同一個方向疾馳而來!
風暴的殘骸靜臥在巢穴的陰影里,如同被遺棄的巨獸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