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吳世璠原本的想法，是通過手里的幾百人馬，通過殘酷的廝殺，兼并云貴各地的土匪山賊，一方面減少山賊數量，還百姓一片清明，另一方面也能殺出一支野蠻的虎狼之師。

如同養蠱的方式，通過殺戮養出一支人數不多，卻是精銳敢戰的軍隊。

這樣就算供養起來，也不算是太難。

可吳世璠料想不到的是，頂層有頂層的想法，底層也有底層的生存方式。

沒有人會理所當然的按你的想法來，上面的政策來到下面，往往都會被扭曲和打折扣。

一開始，在吳世璠應承給了帶“長”的校官們待遇之后，戰斗力的確是爆棚，不比之前唐三水幾人的摸魚態度，一個個沖在前面嗷嗷叫，就為了能立下功勛后和吞并更多山賊后，自己能晉升級別。

校官們無論走山路去富民縣還是宜良縣，一個個吃著豬食一樣的雜糧米糊，卻都毫無怨言。

反而還士氣極為旺盛，看到有普通山賊走不動的時候，還會給他們打氣加油，都不用吳世璠開口，就自己主動對著同隊的山賊一鞭子打過去，督促他們快點走。

猶如從羊變成了主人家的牧羊犬，自己主動替主人放牧。

并且在攻打其他土匪山賊的時候還極為勇猛，一個個爭先恐后，擔心自己搶不到人頭。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支山賊隊伍就擴大到小2000人，龍二、唐三水等人的身份和月錢也水漲船高，一個個眼睛里都閃著光，如餓狼尋食一般，甚至不用吳世璠說，都自個在四處打聽哪里還有賊窩。

可漸漸地，吳世璠發現不對勁了。

打下的山賊賊窩，繳獲太少了！基本上都是入不敷出！

一開始，吳世璠還以為底下有人手腳不干凈。

在抓了幾人，砍了幾個腦袋之后發現，還是入不敷出。

吳世璠覺得不對勁了，怎么越做越賠本。

等再次打下賊窩后才發現，原來有些山賊真的很窮，通過剿匪來養軍隊，根本的養不起！

而且時間一久，在土匪的圈子里傳出有個“底下兄弟眾多，彪悍強悍”的方大當家，在他的隊伍里，有給飯吃，若是當上了“四梁八柱”，還固定有銀子拿！

一時間，土匪、山賊為了自己不被當做下一個目標，紛紛拔下自己的旗號，蜂蛹而來，投靠方大當家。

甚至傳出了有個“方大善人”放糧濟困，連乞丐、難民都攜老扶幼，來這里蹭飯吃。

更有甚者，聽說只要能拉25人過去，就能當這25人的頭頭，這個頭頭就能每個月有銀子拿。

人頭拉得越多，官就越大，錢就越多！

于是三四個人一伙提著刀，就敢裹挾難民、婦孺、乞丐、逃奴、倮倮，跑來投靠“方大當家”，就為了混飯吃和有銀子拿。

而且還不是想來就有，還得有熟人，塞銀子，托關系才能進來！

托關系當山賊，聞所未聞！

僅僅過了兩三個月，吳世璠手下的隊伍，就擴張到了萬把人！甚至還有不少是從貴州千里迢迢趕過來！

人一多，動靜就大。

連一直在裝聾作啞的郭壯圖也坐不住了，直接派他的義子郭得勝來問吳世璠，拉起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

沒事玩玩就算了，莫非還要反你自己的江山不成？

要不是有吳三桂的默許，郭壯圖早就調兵剿滅了。

一開始，吳世璠聽到隊伍在擴張，還喜滋滋的以為是自己了不起。

可等站在那群土鱉面前，看著那群兩眼彷徨無神、骨瘦嶙峋的難民、山賊，甚至其中還有抱著幼童的婦女時，吳世璠整個臉都黑了。

敢情把他“方大當家”當冤大頭，吃起大戶來了。

等掰起手指頭對完賬后，吳世璠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因為，沒糧了。

吳世璠把劉暢和龍二兩人叫到一邊，對著他們劈頭便罵，把二人罵得個狗血淋頭。

罵歸罵，可這群土鱉，還是得養著。

“公子，要不咱們剔除老弱，精簡人馬，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踢走？”

龍二私底下也是收了人家不少孝順，甚至還睡了人家的女兒，把人家全家老小弄進來混口飯吃。

雖說吃的是米糊糊般的豬食，但這光景，也好歹能吊一口氣，不至于全家死絕嘛。

“剔除個屁！”

吳世璠沒好氣地罵了句娘。

真要是這樣做，這群沒飯吃的土鱉，立刻就會成群結隊去劫掠良家百姓。

一群沒活路的人，還有什么忌憚的。

后果想也不用想，郭壯圖立即就會調集人馬，把這群人殺得個一干二凈。

“你們放話下去，我們要走，離開這里。”

吳世璠心一橫，立刻想到了個缺德的辦法。

“走？”龍二有些吃驚，怎么好端端地要走？

吳世璠瞥了他一眼。

“怎么？有意見？想留下來？”

見吳世璠眼光不善，龍二急忙答道。

“不不不，我跟公子走，我那群兄弟都是公子救的，我的命是公子的，公子到哪我去哪。”

這么多年的江湖混下來，龍二知道，這邊要是敢說句“不”字，吳世璠不知哪個時候就能把他宰了。

“去，誰肯跟我們走的，誰又是想留的，統統記下來，分別登記造冊。”

吳世璠想了一下又說。

“給我看里面有誰識字的，識字的不論他愿不愿意，統統帶走！”

哼！跟我斗，別怪老子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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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最大酒樓——慶云樓，今天被人包了下來。

包場的人，甚至還專門叫了一臺戲班子，在樓下輕聲唱著云南當地的曲腔助興。

慶云樓上至后臺掌柜，下至跑堂小廝，個個都忙前忙后地伺候著這群貴人，生怕貴人有些許不如意會有生命危險。

整個慶云樓外面，還有幾百名穿著號服、也是十來歲模樣的奴仆，扶刀持矛，一動不動地把整個酒樓給圍得水泄不通。

慶云樓的二樓上面，二十幾名十來歲的富家公子們正在宴飲。

宴會上，幾乎涵蓋了吳藩高級軍政大員家那群無所事事的二世祖們。

“各位會友！”

坐在正位的吳世璠舉起酒杯站起身，原本熙熙攘攘、說說笑笑的宴會頓時安靜下來。

“今天是咱們忠義會第一次聚會，世璠舉個杯，敬各位英雄！”

“請！”

眾人紛紛回應，舉起酒杯笑呵呵地喝了起來。

郭宗汾年紀小，也學人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卻被辣得舌頭直吐，惹得眾人哄笑。

二世祖們很是滿意。

這個忠義會太好玩了，沒事就聚集起來吃吃喝喝，再吹吹牛，以前怎么想不到，嗯，大王的孫子就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