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官爭利，讓利于民……”

汪麟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起來，不過他對販鹽沒什么概念，只知道鹽是和鐵一樣受官府管控的物資，百姓們通常都只能在官府指定的地方才能買到食鹽，高價而且限購。

周順子的閱歷要豐富些，他知道民間江湖上有一種名為“鹽幫”的幫派組織，干的就是走私和販賣私鹽的活兒，不過聽說被官府抓住可是要掉腦袋的，刑罰也比盜馬要嚴重得多，有些人甚至會被株連三族。

秦觀看了眼二人，發現他倆神情各異，汪麟是迷糊惘然，周順子則是有些怯意，目光略有躲閃，不過他倆的反應都在秦觀的意料之中。

在生產力低下的封建社會里，鹽鐵官營是不可避免的一大歷史性制度，管控金鐵是為了維護社會安定，防止私人力量以武亂禁，管控食鹽則是為了扼住民生命脈，以及增加國庫的財政收入。

天下之賦鹽利居半，這可不是夸張的修辭手法，畢竟飯可以每天少吃一頓，但鹽分卻是每天都不可或缺的重要攝入，人體缺鹽是會導致肌肉軟弱乏力的，運氣不好的還會患上俗稱的“大脖子病”，也就是缺鹽所引起的甲狀腺腫大。

所以，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農戶力夫，采購食鹽都是一項生活中所必須的開銷支出，而大規模煉鹽的成本又不高，販鹽利潤自然就巨大無比。

在楚國的市場里，一斤官鹽的價格大概在二百文左右，而一斤私鹽只需要三十文，一些偏僻地帶甚至能賣到二十文一斤，比官鹽足足低了十倍，不過即便只是二十文的價格，也能讓鹽幫份子掙得盆滿缽滿，至于官鹽的利潤那就不可想象了。

而官鹽的高價實際上是一種寓稅于價的政策，利用這種隱晦的方式向百姓提高賦稅，可以用運輸成本高來作為借口，讓百姓心甘情愿掏錢給國庫，抵抗心理沒那么強烈。

秦觀需要大量的銀子來大力發展家族，而最賺錢的生意，無疑就是那些和民生所息息相關的產業。

至于像周順子那樣開個典當行做一些趁火打劫的生意，再養一伙人專門盜馬販賣，一輩子都只能在這小小的石橋鎮當個地頭蛇，成不了什么氣候。

所以秦觀才打算讓汪麟和周順子建立鹽幫，自己作為幕后首腦，把控幫派發展的決策，以及替他們掃清強大的障礙，等鹽幫走上正軌壯大起來，秦觀自然就會有花不完的銀子了。

而且和那些殘害剝削百姓的江湖幫派不同，鹽幫的宗旨乃是與官爭利讓利于民，是和官僚搶錢，算是劫富濟貧的俠義之幫，一般都頗得百姓愛戴。

秦觀將來想把楚國天子拉下龍椅，手里若是能掌握一個影響力巨大的強大鹽幫，那么毋庸置疑，這將在關鍵時刻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秦觀看向一臉怯意的周順子，知道這地頭蛇是在害怕什么，笑道：“等汪麟面見縣令，入了鹽籍，討到販鹽證后我們再開始建幫，你不必擔心被抓，再者說，你和石橋鎮的衙門不是關系不錯么？”

一般在地方上有重大貢獻的人，是能夠向地方官員討要鹽籍和販鹽證，從此獲得販鹽資格的。

販鹽范圍則是以授予者的官位而定，縣令授予的便可以在該縣的管轄范圍內販鹽，郡守授予的便在該郡，州牧授予的便在該州，而要是天子授予的那就不得了了，全國領域都能合法經營。

不過據秦觀所知，目前楚國還沒有任何人能獲得天子頒發授予的販鹽證，畢竟含金量太大。

而周順子聽到秦觀的話，只是苦笑一聲，道：“仙人老爺，您可能有所不知，閔縣一直都有人在販賣私鹽，且那伙人勢力還不小，至少得有上百幫眾，若是和他們搶生意，恐怕……”

秦觀挑了挑眉，“他們有販鹽證嗎？”

周順子沉吟片刻，回道：“據他們所說是有的，但我看著不像，他們沒有固定的販鹽場所，每次都是趕集時才到黑市去販鹽，鎮上的許多人都是等官鹽賣完打烊后，再去黑市找他們買鹽。”

“那就不管他們?！?

秦觀擺擺手，繼續道：“汪麟明日若是能順利討要到販鹽證，咱們就是合法的，怕他們走私的做甚？他們若是來找麻煩，你們便來尋我，我會解決。”

周順子先是一愣，隨后這才反應過來，對啊，現如今有仙人老爺撐腰，自己怕個什么勁？

以仙人老爺的通天手段，想滅掉一個凡俗幫派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這里，周順子頓時有些興奮起來，仿佛在幻想一些狐假虎威的場面，作為曾為禍一方的地頭蛇，他最擅此道。

而汪麟卻是還沒怎么反應過來，不知道販鹽此事如何能與懲惡揚善關聯，目光里有些許的困惑，但礙于面子又不好意思開口詢問。

秦觀也看出了汪麟的心緒，笑著對他解釋道：“汪麟，你可能沒去了解過，如今一斤官鹽要賣二百文錢，尋常百姓一個月也就能掙這么多，平時吃鹽都節省得緊，而食鹽的煉制成本其實不高，官府之所以賣這么貴，就是為了寓稅于價，中飽私囊，貪取百姓的血汗錢，以供他們揮霍享樂?！?

頓了下，秦觀又道：“若是咱們能建立鹽幫，并將其壯大，往后便能將食鹽的價格壓低，讓越來越多的百姓們不再花大價錢去買鹽，減輕他們的生活負擔，讓那些貪得無厭的官吏無利可圖！與官爭利讓利于民，你難道不想做這樣的事嗎？若是能成功，這可比你打抱不平一百次一千次都更有意義?！?

聽到這番通俗易懂的解釋，汪麟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仙人要他們建立鹽幫的原因和意義。

與官爭利讓利于民，這句話對有憤青思想的汪麟而言，有著莫大的煽動性和吸引力。

他的心情隨之激蕩起來，面色也變得微微有些紅潤，重重點頭道：“回仙人，我明白了，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我會努力壯大鹽幫，爭取讓楚國的所有貧苦百姓，有朝一日都能吃上低價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