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一匹凡馬左右不過五十兩銀子的事，秦觀也不是賠不起，但借了別人含辛茹苦喂養大的馬出來，最后卻還一堆干巴巴的銀子回去，這算個什么事？

秦觀覺得自己丟不起那個人。

況且他也不想便宜那些膽大包天的盜竊賊人，偷馬偷到修真者頭上來了，簡直已有取死之道！

以楚國律法，凡盜竊物品價值在二十兩銀子以上者，直接流放北域蠻荒。

而盜竊牛、馬貴重牲畜者，可是要處以死刑的！

所幸石橋鎮的地域面積不大，攏共只有五條主街，那盜馬賊人只要還尚在石橋鎮內，秦觀就有絕對的信心將其挖出來，他如今的神識覆蓋范圍近乎能囊括完一條主街的對立兩側，只要順著五條主街全都搜尋一遍，秦觀就能查完整個石橋鎮。

疾步走在石橋鎮內，以神識勘察周圍情況時，秦觀也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那吉祥軒的后院里又不是只有自己的那匹馬，可那賊人怎么就偏巧只偷自己的馬？

盜馬可是死罪，無論是盜竊一匹還是多匹，那賊人既然都選擇鋌而走險，要錢不要命了，為什么不將后院的馬全部牽走？

難道打狗要看主人，這盜馬也要看主人不成？

如果那賊人是踩好點的，就是純粹奔著自己而來，那么截止到目前，這石橋鎮里勉強算是了解自己底細的人只有一個。

秦觀的腦海里頓時掠過了吉祥軒店小二那張人畜無害的老實巴交臉，目光驟然冷了幾分。

“若真是如此，你命不久矣！”

……

石橋鎮一條偏僻的小巷。

此巷道頗為狹窄，僅夠三人并肩而行，且不在主街之上，位于一片破舊的民宅后方，在巷道深處，有一間不甚起眼的普通宅院，院外散養著幾條體型龐大的黑毛惡犬，但凡有人路過，那幾條惡犬便會撐起身兇吠趕人，久而久之，住在這附近的百姓們都不愿意來往此處，使其顯得頗為冷清。

而這幾條惡犬所看守的宅院內，時而還會響起一陣“踏踏踏”的馬蹄聲，不過要離得極近才能聽見。

院子內，只見幾名吊兒郎當的市井男子，正在圍著一匹黑馬左右打量，其中有一人正在用繩子捆綁馬嘴的上下顎，他將結實的繩子來回盤繞了幾圈，最后再用力系緊，甚至疼得黑馬一度往后退了幾步，那漆黑的瞳孔里能看出有幾分不安和惶恐。

捆好馬嘴，男子拍拍手，打量著眼前的黑馬笑道：“品相一般，不過喂養得不錯，軀干還算壯實，大抵能有個六七百斤吧，四十兩銀子應該能處理掉?！?

另外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目光里皆是一片貪婪之色，四十兩銀子分贓下來，到他們手里至少也能拿到五兩銀子左右，干這么一票就抵得上尋常庶民兩年左右的收入，又能瀟灑快活上許久了。

有人上前拍了一掌馬臀，而此人竟然是那薛榮，他戲謔道：“那鄉下來的泥腿子回家去恐怕要被吊在樹上打了，不過也是活該，有馬不放在鄉下好好藏著，竟敢牽來鎮上招搖過市，看他往后還敢不敢再臭顯擺！”

之前捆綁馬嘴的男子瞥了薛榮一眼，沒好氣地道：“他不牽來鎮上顯擺，你喝西北風去？他放鄉下好好藏著，你欠順子哥的錢拿什么還？真打算讓順子哥剁你一只手??？”

薛榮笑臉一僵，隨即小聲嘟囔道：“這次不就能還上了嘛，我還能剩個二兩銀子哩……反正不會賭了，往后真不賭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人啊，吃不窮喝不窮，哪怕愛去嫖都不會窮，可一沾賭就準兒窮！”

聽見這話，院子里的一眾男子都哈哈大笑起來，不過他們都是滿不在意的神態，也沒人去接薛榮的話。

片刻后，宅院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汪汪汪！”的兇惡犬吠，人們怔了一下，但也并不在意，那幾條惡犬是他們從狗市上特意挑選出來的，據說都咬過人吃過血，性格暴戾乖張，有時候不高興了甚至連前去喂食的自己人都咬，用在此處看家護院頗有奇效，院外應該是又有不長眼的人路過了。

眾人圍著黑馬坐成一圈，沒當回事，本以為院外的犬吠聲會很快結束，可不多時，令人驟然生疑的事發生了，院外的犬吠聲非但沒有小去，反而愈加兇惡大聲，且動靜也沒有遠去，就正在宅院之外，他們甚至還聽見惡犬喉嚨里發出了低沉的嘶吼聲，這不是趕人的動靜，這像是真要咬人了。

一名男子豁然站起身來，有些擔憂地道：“去看看吧，別是順子哥來了，那幾條畜生要是不長眼咬了順子哥，怕是連咱們都得挨打。”

“放心吧，不可能是順子哥，要真是他，早就在外面罵你祖宗了。”

“哈哈……”

眾人一陣哄笑，而笑聲還未盡數落下時，人們突然聽見院外又響起了“砰砰”兩聲悶響，好似拳腳擊打之音，緊接著又傳來幾道“嗚嗚——”的悲鳴低吼聲，以及狗爪子不停扒地的動靜。

至此，眾人終于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心中也略有不安情緒。

畢竟這場間的所有人都知道，利益和風險是成對比的，盜馬雖然獲利駭人，可這也是萬萬見不得光的死罪！

之前捆綁馬嘴，看上去似乎是這群人小頭目的男子也坐不住了，他面色陰鷙地站起身，沉聲吩咐道：“薛榮，把馬牽到后院去，其他人抄上家伙隨我出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隨著他的命令，一群人立馬開始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薛榮面色蒼白，連雙腿都嚇得有些打顫，慌忙牽著盜來的黑馬匆匆躲進后院，而其他人則是紛紛跑去宅院的角落，那里赫然擺放著一堆雜亂的樸刀，很快人人便都從中拎上了一把，表情兇神惡煞。

巡視一圈，小頭目點點頭，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反手握住藏于后背，領著一眾手持樸刀的男子推門而出，同時厲聲喝問：“誰？！”

話音剛落，小頭目的兇惡眼神卻驟然一下愣住，只見宅院外散養的那幾條惡犬，此刻竟是全部趴在地上哀鳴抽搐，而一名身著灰色布衣的俊秀男子，則是眼神不善地站在門外，他雖身體單薄，可氣勢卻不一般，就好似那些權貴之家的貴公子一樣，渾身都透著一股盛氣凌人，傲睨自若的氣焰。

正是秦觀。

而小頭目曾經在閔縣見過一些達官貴人，感覺秦觀帶給自己的感受就和那些頗有權勢的貴公子差不多，一時不敢有所冒然，皺眉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打我看家護院的狗？”

問這句話時，小頭目心里也不禁很是驚詫，面前這人看上去文弱清瘦，可沒想到，他竟能徒手打翻這幾條兇狠的惡犬，看來是個不可貌相的狠角色。

而好不容易才以神識在此處勘察到被盜黑馬的秦觀，語氣則是極不耐煩：“將馬還我，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場間唰一下便全然沉寂了下去，堪稱落針可聞。

此刻，小頭目心里有太多疑問，這人是如何找到這里來的，又如何知道馬是被他們所盜？

但無論如何，小頭目都不可能向外人承認盜馬這一死罪。

眼見秦觀已然徹底捅破了窗戶紙，小頭目不再多言，也顧不得秦觀的身份了，他眼底掠過一抹狠意和殺心，沉聲喝出一字——“上！”

得到命令，一眾男子頓時高舉手中樸刀，面目兇殘地一齊向秦觀砍來，小頭目亦是身先士卒，將寒芒閃爍的匕首置于正手，目光鎖定秦觀的胸膛，殺心畢露！

“哼，找死！”

秦觀眼神冷漠，一眾偷雞摸狗的市井潑皮罷了，他連‘動如雷震’之術都不屑施展，直接赤手空拳迎面而上，直奔最前方的小頭目而去。

見秦觀竟敢主動攻來，小頭目微微一愣，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可電光火石之間容不得他多想，他目光狠辣決絕，握住匕首向秦觀的胸膛猛然捅去！

而秦觀突破至煉氣中境之后，便不需要再臨時向某個部位聚涌靈力了，他現在渾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無時無刻不充斥著洶涌的靈力，全身都可謂是刀槍不入。

面對小頭目捅來的匕首，秦觀都懶得躲閃，直接提拳，對著刀刃一拳轟去！

咚！

一聲悶響，小頭目捅去的匕首被秦觀一拳打斷，生生從刀柄處斷裂，刀身一瞬間彎曲崩斷了數次，彈飛出許多不規則的鋒利碎片。

小頭目握刀的手臂亦是遭到千鈞重擊，只聽喀嚓一聲，他那白森森的骨頭便從手肘處猛然刺出，鮮血灑濺一地！

強烈的劇痛使得小頭目一陣窒息，他額頭瞬間就滲出一層細汗，扭頭看向耷拉下去的胳膊，以及那刺出皮膚的駭人白骨，頓時面目呆滯，似是連慘叫都忘記了。

秦觀卻不再多看他一眼，縱身向別的持刀潑皮攻打而去。

場間立馬就接連響起了眾多道沉悶的響聲，以及撕心裂肺的凄厲嚎叫。

……